第二章

在府里修养了几日,我发觉属于齐思怡的记忆在听到特定提示词时会被唤醒。比如[哥哥]两个字,当我说出口时,脑子里浮现的是从小到大唤齐锡安的每次场景。

再比如白亦礼叫我「小姐]时,也会看到以往他陪在我身边侍奉的场景。

但是之外的具体记忆却异常模糊,还需要某些不经意间特定词的触发。

几日下来我也适应了脑子里时不时涌出一段记忆的感觉,与齐锡安的相处越来越自在。

齐思怡本身就非常亲近哥哥,两人与亲兄妹无甚差别。现世时我本就是孤儿,在这陌生的世界里忽然有个兄长,不识分寸的我愈发粘着他,齐锡安也只当是那晚遇刺吓到了我,对我更加宠溺。

不过一礼拜,我已经彻底适应了齐思怡的身份,赖在齐锡安怀里享受他下朝后给我带的糖心饼。

他总念着我,下了朝便带些好吃的,或是什么新奇玩意儿,第一时间回府给我。

从未享受过别人这般的好,我受宠若惊,又时常恍然,不知这样的幸福能维持多久。

只有几天也好,我望着手里齐锡安编的草兔子发呆。

被爱几天也好。

「又在发呆,]齐锡安俯身拥住我,笑的温和,「怡儿现在可是有什么心事了?

跟为兄说说。

「没有,只是有点无聊。]我收回目光,视若珍宝般把丑丑的草兔子放在梳妆台上。

[算日子你也该去学堂了,总闷在家自然无趣。]

学堂一词出来,一段陌生的记忆立刻涌入我的脑海中。

齐思怡性格顽劣,自然也对这些诗书文墨不感兴趣,但她独独听哥哥的话,虽心里不愿,倒也有老老实实上开在京都孺修院的学堂。

这所学堂是先皇后专门为贵族子弟开设的。先皇后乃是个奇人,主张男女平等,广开学堂,男女同堂学习,婚嫁当你情我愿,不拘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在她这种现代思想的影响下,当朝民风开放,新思潮也带来了新的官政改革,影响深远的一项便科举不限男女,因此朝堂之上不乏才学兼备的女官。

不就上学么,我也是经历过五点起床的高考时光的,小小学堂,根本不在话下。

重活一次,不管这是真实的世界还是一本狗血的小说,老子通通不怕,我上辈子就没幸福过,这次一定要活爽了!

要活爽了!

活爽了!

爽了……

了.

「哥,天都黢黑啊,你叫我起来干嘛?]

齐锡安戴好官帽,皱着眉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话,「快点起来要误了时辰了,夫子训你我可不管。我也要上朝了,正好顺路带你去。]

误了时辰?我瞪大了眼睛,看看外面漆黑如墨的天空,又看看已经穿戴整齐的齐锡安。

有丫鬟进来伺候我,好歹是急匆匆穿好了衣服上了妆。

不是,大哥,四点起来上学?四点上朝?

「路上总要耽搁点时间的,要早些出发。

胡乱塞了几口饭,我被拉上马车的时候甚至还没完全清醒,皱巴着脸缩在角落补觉。

早知道再装头疼偷懒几天了,我高考的时候也没四点起啊。

齐锡安每天都这个点起来?我忍不住掀起眼皮子看着坐在对面的人,他正低头检查笏板,眼底隐有疲惫之意。

他…….我的心兀得跳了一下。

略显老气的朝服,繁琐的配饰,沉重的朝官,不怒自威的气势,我都忘了他和我年纪相同。

齐王妃三十病死,齐王去世时四十有一,齐锡安方才十二。

齐府变故横生,先帝有意打压,地位自然一落千丈,昔日的风光不再,连什么三流官员都能踩上一脚了。

我很难想象这个年方十二的少年怎么以一己之力撑起整个齐府的。

书里对他的这七年只有寥寥数笔:齐锡安机关算尽,拥新帝上位,被封摄政王,掌朝堂大权。

一句机关算尽,掩下的是七年的辛酸血泪,是少年白发,是这双瑞凤眼里无数个没有亮起来的午夜。

一只手轻轻停在我头上。

[发什么呆?]

我心里发涩,摇了摇头。

「怡儿,你怪为兄非要你上学堂吗?]

看着他有些担心的眼神,我连连摇头,不、我知道哥哥是为我好,我是愿意去的。」

他欣慰的眼神犹如老母亲,慈祥几乎要溢出眼眶,「你明白就好。科举改革后有才能的女子也可答案做官,为兄倒也盼望有朝一日能与怡儿同朝为官。」「当然,]他笑着揉揉我的头,「不会强迫你的。]

「哼哼,那我肯定是考他个状元,到时候做比哥哥还大的官,哥哥放心,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一个碗刷!」

[傻样,你先起得来再说吧。」

谁说我起不来的!我狠狠翻了个大白眼,「齐锡安你等着,看我做了大官使唤死你。」

「你叫我什么?]

「哥、兄长大人。]

[给你个脑瓜崩。]

[啊——!家暴!]

齐锡安眉目舒展,笑得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彼时我与他笑闹,享受眼前的安逸。谁都不会知道将来的某一刻,命运会怎样戏弄眼前的两位年轻人。

我也不会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