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晚上放学我没有等陆嘉桁,以后也不会再等他了。待我走到一半的时候,后边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我知道是他,但我没回头。

我仍然喜欢他,只是以后我会把这份喜欢压在心底,成为我一个人的事情。然后经历岁月的打磨,让他彻底从我的世界之中消失。

打那以后,我和他再没有相约过一起上学。虽然多数时候我们会在某个地方相遇,我也只是礼貌的点点头,再不会主动开口多说过一个字。

好多次,他停在路边,看上去好像有意在等我,嗫嚅着唇,似乎有话要和我说,我都装作没有发觉的略过了。

同学们都对于我那天在讲台上说的话并不相信,毕竟十多年了,我和他总是形影不离。听青青说,大家在背后为这事还特地开了几次小会研究,最终一致认为我只是和陆嘉桁生气了,等我气消,自然又会回到之前的状态。

对此我不置可否,不信就算了,我总不能扒开人家的脑袋把我的想法灌输进去,反正事实会为我说的话做证的。

时间不咸不淡的溜走,两家基本恢复正常邦交,只是没有以前那么热切,而我和陆嘉桁之间始终隔着层屏障。

我再也没有进过他的房间,甚至很少去他们家。两家的聚餐我也是尽量推掉,必须单独和陆嘉桁见面的场合,我则尽量远离,保持沉默。

那年元旦,妈妈本来准备在自己家里过。可陆叔和阿姨一遍遍的来请,爸爸和妈妈万般推脱,还是没能拗过他们。

我本不打算过去,一个是好不容易放天假,想好好的休息休息。更主要的是我不想和他离得很近,只要靠近他,我的脑海里就会浮现他那张冷情的脸和无情的话语,让我的心比寒铁还要凉。

我没想到陆嘉桁会来找我。

我本来瘫在沙发上戴着耳机听音乐,他安静的在我身边站着。

其实我知道他来了,只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态来对待他,索性装着不知道。

后来还是他拔下我的耳机,我才不得不睁开眼睛。

他的眉眼一如我印象中那样清隽,曾让我为之痴迷的星眸中深邃一片,我读不懂。

“有事?”我开口。

他在我身边坐下,我不着痕迹的往边上挪了挪,换来他不悦的蹙眉。

“小栀,其实我是来和你说对不起的。”

“什么?”我以为我听错了。

“我来和你说对不起,那天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说你。虽然我不会喜欢你,但我从没真正的讨厌过你。以后,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把你当成妹妹对待的。”

“所以呢?”

“所以,小栀,以后我们还是一起上下学吧,不然我妈和阿姨还得为我们操心。”

我咬紧牙关才没让自己哭出来,这对不起说的,简直就是要揭我的伤疤,还不如不说。我好不容易淡忘一点,你又来提醒我一次。

陆嘉桁,你还真是杀人不见血。

时间转瞬即逝,高考过后,我肩上背了十几年的担子一下子没有了,轻松得我狠狠睡了两天,除了吃饭和上厕所,谁叫我都不起床。

其实我很难过。

妹妹也好,未来的小媳妇儿也好,十几年我们都生活在一起,可以经常见面。以后我们要读大学了,各奔前程,我和他将再也没有机会那么近的相处和陪伴。

我和他的人生,就此天各一方,再也没有交集之日。

我真的好难过,可我无处诉说,只能躲在被子里一个人悄悄疗伤。

我就是这么没出息,他那样的羞辱我,我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喜欢他喜欢到就快忘记自我。

他骂我也好,当众不留情面的羞辱我也好,都抵不过我那颗喜欢他的心。

高考过后第四天,陆嘉桁来了。

那时,睡得再也睡不着的我正坐在写字台前一页一页的翻从前的日记,拿不定主意是继续珍藏还是烧掉更好。

以我现在和他之间的关系,烧掉是最好的。但想想十八年我的默默付出,又舍不得。

我舍不得他,舍不得我放在他身上那么多的喜欢。

写日记的习惯来自于爸爸,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写了厚厚的几大本,全是我和陆嘉桁的点点滴滴。

我那些少女的如诗情怀,我那些对他的崇拜和对未来的憧憬,全部在此囊括。

几本日记,就是我的整个青春。

嗤的一声轻笑惊动了我,回过头去,他正倚在卧室的门框上一脸促狭的看着我。

我心中慌乱却手上稳重的将日记本锁进抽屉,对他笑了笑,“陆嘉桁,你来了。”

“哟,我们的大睡神终于清醒了?”他凑过来,抬起**坐上我的写字台,大手在我头顶揉了揉,声音中带着些调侃。

多久了,我和他之间真的是那种冷淡如水的模式。

他突然的靠近,我感觉很陌生,不适的往旁边躲过去,“嗯。”

之前,他的靠近我怦然心动。

现在,他的靠近让我想要躲避。

“桑栀,考得怎么样?”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我,带着某种我不理解的兴奋,“我来了几次,你都在睡觉,可真能睡。”

“还行。”我垂着头不去看他,专心的摆弄桌上的一个小摆件儿,让自己离他更远一些。

其实我考得蛮不错,只不过我的内心和他有了隔阂,没办法像从前那样和他自在的交流,甚至害怕再度和他眼神交汇。

我怕我管不住自己的心,继续为他沉沦。

我更怕我付出我的全部,最后仍然只是一个笑话。

只要见到他,我就时刻的对自己耳提面命,他是哥哥,我是妹妹,不要越界!

“桑栀,告诉我真话,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也许是察觉到我的冷淡,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我疑惑不解的抬起头看他。

他看了我一会,无奈的笑了笑,又想伸手揉我的头,被我侧身躲过了。

他的手在半空僵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放下。

“桑栀,咱们报同一所学校吧。以后,我们还一起上下学。那样的话,哥就可以做你的护花使者,不让别人欺负你。”

我笑笑说,“还没想好。”

关于报哪所大学的事情的这次谈话,算是无疾而终。他没得到我的最终答案,走的时候有些微的遗憾。

我没有告诉他,有人找过我,很隐晦的表达了希望我不要和他报一个学校的想法。

骨子里其实我的个性很要强,不会随便对别人的话言听计从。那人的话要不要听,全在我一念之间。而我所做的决定,也不会和那个人的要求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我就是我,现在的我为自己和爸妈而活。

晚上吃饭的时候,陆嘉桁又来了,他端着两盘热气腾腾的水饺说,“阿姨,韭菜鸡蛋馅的饺子,刚出锅,香着呢。我妈惦记桑栀喜欢,快趁热吃吧。”

那时,我已经咽下大半碗的米饭和两块红烧排骨,肚子里没什么地方,只在他殷切的目光之下象征性的尝了一个便放下筷子。

他走后,我妈提起报考的事情,说她考虑了,还是和陆嘉桁报一所学校比较好,不管怎么样,从小一起长大,互相之间熟悉。他又是男孩子,能护我一二,不然他们真的不放心。

我没答腔儿,心里早就有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