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谢雪枝自尽?

我不免怔住,明明白日里见她之时,她还好好的……

那样一个英姿飒爽之人,怎么会上吊自尽?

我内心一片不安。

雪势渐大,纷扬飘飞。

满地覆盖了厚厚的积雪,堵住了我前行的路。

丫鬟青宜搀扶我回了绛云院,又在屋子里多点了几个火炉子取暖。

夜渐深,我躺在床上辗转难安。

清早,天微亮。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院外而进。

崔念卿顶着一身风雪进了绛云院。

我慌忙坐起来:“谢姑娘如何了?”

他看着我,神色冷若窗外的雪霜:“雪枝至今昏迷不醒,她最后一个见的人是公主,你究竟和她说了什么?”

我愣住,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他在怀疑我!

认为是我唆使的谢雪枝自寻短见!

“我所言不过两句,府中车夫可做证人。”我平静为自己辩解。

但面前的男人,眼中全是对我的不信任。

“雪枝身为女将,性情坚毅,若非有人以权势相逼,怎会寻死?”

我心口骤凉,惨然一笑。

“你比所有人都清楚,从前我在冷宫任人欺凌之时,也从未有过害人之心。”

冷宫里那几年,是人都可以忽视我,是人都可以随意的打骂我。

把我的饭菜,换成发霉的冷硬馒头。

甚至是在我的床上泼粪水……

这些,崔念卿都一清二楚。

若不是当年他跳下池塘救我一命,我又怎会对他心生仰慕……

“时间会变,人也会变。”

“臣只觉,从未认清过公主。”

崔念卿冷凝看了我一眼,随即转身离去。

一室清冷,让我阵阵恍惚。

我从未想过,他竟是这般看我。

其实在那道解说词出现之前,我就已做好为所有人让路的准备。

不仅是为了我的亲人,也为了他……

圣意难为,棋局难解。

身为棋子,我只要主动从棋盘上消失,便可化解一切。

过了两日,谢雪枝还是未醒。

京中谣言纷纷。

我甚至坐在院里都能听到下人的议论。

“谢将军真是痴情又苦命,嫁给帝师大人的人,本该就是她……”

“可惜了……公主仗着金枝玉叶的身份,横插一脚棒打鸳鸯……”

从外院回来的丫鬟青宜气得不行,立马将碎嘴的下人赶走,尔后走到我的面前行礼。

“公主不必理会这些人,青宜给您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三皇子回来了!”

我呼吸一滞,有些诧异。

哥哥不是和父皇约定了无召永不回京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青宜见我不敢相信一般,俯身凑耳低语:“三皇子此刻正在府中大厅等着见您呢。”

我心中又惊又喜,黯淡的双眸立马有了些光,起身便朝门口跑去。

才至门口,我便见到了一道陌生又熟悉的气宇轩扬身影。

眼眶一热,我喃喃道:“哥哥……”

盛辞回头,青丝束发,面如冠玉。

他大步走了过来,揉了揉我的脑袋:“明月长高了不少。”

我心中一涩,正要回话,那解说词又在耳畔响起来了。

【各位请看,这是长乐公主墓中出土的血衣。】

【但这件染血的衣服,是公主同胞兄长盛辞将军生前所穿。】

【三皇子无召回京犯了皇帝大忌,被处以酷刑,打了个半死。】

我浑身僵住,这才发现哥哥的脸色似乎格外憔悴苍白。

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也扑鼻而来。

我眼眶骤红,倏地明白了什么。

“哥哥为何无召回京?”

盛辞叹了一口气,刮了刮我的鼻子。

“我再不回来,你就要被别人欺负死了。”

我终是忍不住,哽声抬手抚上他的手臂:“可是父皇罚了你……”

盛辞眼眸微沉,转而爽朗一笑:“父皇奖罚分明,我已用军功抵罪。无碍,无碍。”

“要知道,你哥哥在战场上直取敌军头颅,这样的威风事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盛辞说得轻松,但我心底却蓦然一痛。

上阵杀敌冲前锋,这般危险之事本不是他一个皇子该去做的。

可他却是为了我,做了南楚国最苦最累,离家最远的皇子。

我倚靠在哥哥怀中,眼眶的水雾直接溢了出来。

盛辞轻拂着我的发髻,蓦地想到什么一般,又顿住了动作。

“外界传崔念卿为谢家那位女将军守身如玉不碰你,可有此事?”

我身形一僵,想顾全大局的解释一番,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见我沉默,盛辞也明白了外界所传皆为真。

“他若负你,哥哥用下一次的军功求父皇给你换一个驸马!”他义正言辞说道。

我低着头,眼底是说不清的苦涩心酸。

暮色西斜,天色渐晚。

送别皇兄后,我回了自己的院子。

刚推门一进,却见崔念卿负手而立,站在厅中。

“念卿……”我有些惊讶他此刻会出现在此。

崔念卿神色微冷,和我好像是有着一条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鸿沟。

“雪枝已醒,但此事人尽皆知,我需要给谢家一个交代。”

我攥紧了袖口:“你想如何交代?”

崔念卿面无表情,说出口的话化作利剑刺进我的心脏。

“十里红妆,娶她为平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