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坎卦,代表重重困难,难以突破。

也就是说,这段感情是沈清婳避无可避的劫。

她的心顿时一路坠进深渊,窗外暖风出来,也只能激起一身的寒意。

沈清婳僵坐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蓄回力气,将东西收好。

收着收着,她又想起当年玄机师兄将这些东西给她时说过的话。

“其实你不是师傅捡来的,而是被人送进观里。”

“当年你被人丢在山脚下,是大你几岁的顾御宸捡到将你送上山。”

沈清婳也终于记起,当年下山嫁给顾御宸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爱他,还是为了偿还之前的恩情。

无力如潮水般铺天盖地涌上来,几乎快要淹的她无法呼吸。

她至今都能想起玄机师兄脸上的担忧和无奈。

“不管此次下山结局如何,师兄和观里,永远都是你的家,你的退路。”

想到这,沈清婳鼻尖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看来师兄早就算出自己会经历这一切!

只是天道因果,她必须自己承受。

她望着满是乌云的窗外,直觉眼睛涩得厉害。

沉默许久后,沈清婳起身沈单收拾了一个包裹,准备回观。

天清观一直避世,屹立于京郊背牛顶顶峰,上下山都靠徒步。

到山下时,已是深夜。

沈清婳正准备上山,抬眸就看见一身白色长袍、仙风道骨的玄机立在不远处。

四目相对。

沈清婳脚步一顿,眼里闪过诧异:“师兄怎么在这?”

玄机一贯古井无波的眼里闪过担忧:“今早上香的时候,观外雀鸣不断,我就猜到你会回来,特意来接你上山。”

沈清婳心里划过一抹暖流,默默跟紧玄机的上山的步伐。

两个小时后,天清观三清殿内。

沈清婳用清水洗过手,抹布擦干,接着点燃香,恭敬的跪在祖师爷面前。

那一瞬,和顾御宸的过往如走马灯般闪过。

相伴五年,他的笑,他的好,和朝朝暮暮一点点一滴滴化作情丝,狠狠束缚住她的心。

沈清婳虔诚的扣了三个首。

“求祖师爷保佑我平安渡劫,情路平顺。”

说完,她小心翼翼将香插入香炉。

看着香烟袅袅,沈清婳一直紧绷的心放松下来。

不想下一秒,刚刚点燃的香骤然拦腰断裂,砸在地上!

香灭了……

沈清婳顿时脸色煞白,不知所措的看向师兄。

玄机眉心微蹙,什么都没说,只是弯腰将香拾起,重新点了三炷香。

恭敬的拜了拜祖师爷,朗声道:“望祖师爷们保佑清婳,让她平安度关,万事顺遂。”

玄机鲜少向祖师爷求什么。

上一次这样,还是在沈清婳下山入世嫁给顾御宸的时候,求的是:“希望祖师爷保佑清婳幸福美满,平安喜乐。”

沈清婳眼眶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自从结婚后,她很少再回观里,每次回来也尽量挑师兄不在的时候,免得顾御宸误会。

没想到师兄心中毫无芥蒂,还是向以前那样,全心全意为自己着想。

心里的酸胀几乎压抑快要溢出来,沈清婳对着师兄的背影低声喃喃:“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玄机疑惑回头,眼里罕见的露出几分不解。

沈清婳攥紧手指,脸上满是歉意:“以前御宸一直误以为我们之间不止是同门之谊,我为他向你道歉。”

玄机深邃的眸光中闪过一抹异样,却又在沈清婳探究之前很快消逝。

他淡然的转移话题:“之前师傅叮嘱过,要替你把脉。”

接着伸出了手。

师命难违,沈清婳强忍着情绪伸出手,撩起衣袖。

搭上脉搏的那了那刻,玄机脸色骤变,连手指都开始发颤,显然是号出了情蛊。

情蛊对身体损耗极大,稍有不慎,就可能蛊死人亡!

想要取出蛊虫,就只能剖心。

许久之后,他才叹息一声:“你这又是何苦?要是他对你不好,你大可以回观。”

沈清婳却望着门外的青山愣神。

顾御宸对她不好吗?

刚结婚时,合作方一个总裁在宴会上让沈清婳难堪,顾御宸直接折断了他的手臂。

他说清婳,生意可以再做,钱可以再赚,但你只有一个。

只要有我在一天,谁也不能欺负你!

后来顾氏蒸蒸日上,顾御宸更是把她捧在手心,千娇万宠,要星星不给月亮。

山间清风徐徐,和回忆一起化成刀,刀刀刺进沈清婳的骨髓。

她忍不住落下一滴清泪:“他对我挺好的,从之前到现在,一直都是挺好的。”

可就是因为太好了,背叛才更加让她痛不欲生。

见她这样,玄机也只能轻声叮嘱:“你的房间没变,先休息,明日会有贵客上门。”

说完转身离开。

沈清婳思绪沉沉的看了眼祖师爷像,半响后才收起视线回房。

可哪怕是回到观中,她也依旧无法静心。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翌日清早。

沈清婳早早起来做早课。

不想一到三清殿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跪在那里,信誓旦旦得对着三清像认错。

“是我对不起清婳,不该让她伤心惹她生气,只是孩子的事情是我母亲的毕生心愿,我不能不孝。”

顾御宸言之凿凿:“我发誓,只要孩子平安生下来,我就和阮楠断绝关系,否则就让顾家气运断绝,家破人……”

沈清婳心一紧,立即出口制止:“御宸!慎言!”

顾御宸高大的身躯一颤,立即回过头:“清婳?”

他连夜上山,眉梢眼角满是疲惫,唯独看向沈清婳的眼神炽热明亮:“你原谅我了吗?”

沈清婳攥紧手指,‘原谅’两个字如同生铁一般卡在喉间。

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顾御宸的眸光黯了黯,也只剩沉默。

许久之后,他回头拿起面前竹筒签卦:“祖师爷在上,望你懂我诚心,让阮楠平安诞下麟儿!”

说完,顾御宸开始摇晃签筒。

不一会,竹筒中有卦签掉落在地。

沈清婳下意识垂眸去看,接着瞳仁一缩,如遭雷击般怔在原地。

卦象显示,这个孩子——

注定夭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