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疼痛蔓延,五脏六腑似是烂成了一滩水。

她猛地又吐出一口血,暗红在冰雪中消融。

赶来的小春慌忙将她扶住:“王妃——”

“我马上去叫太医!”

盛清霜拂了拂袖,紧了紧扶住她的手:“无碍,扶我回寝殿休息。”

冷风凄凄,将她的眸光湮灭,漫天的苦涩不达眼底。

三十大鞭,鞭鞭入骨,却独独不是为她而受。

心似绞痛,她忍不住想捂住胸口缓解酸涩,双手却堪堪在袖中紧握成拳。

她生生切开背脊,将仙骨剥离之时都没这般痛。

回到寝殿,她支走小春。

四肢百骸犹如被猛兽撕咬,脚步开始虚晃。

她手颤颤从枕下拿出一瓶紫色丹药,一阵晕眩,丹药散了一地。

她颤抖着胡乱从地下捡起一粒吞了下去,须臾间,这剧痛才缓解半分。

她瘫软在地上,无声地呜咽着。

她的性命全凭着这瓶丹药吊着,如今丹药疗效越来越微弱,她的性命也越来越垂危。

从前她总以为人生短短数栽,以漫长寂寥的仙生换以陪他几载春秋亦是幸事。

可纵观现在,她当初的决绝却俨然成了个笑话。

她为之付出生命的,也愿为换她人余生安然而付出生命。

她强撑着躺在榻上,想沉沉睡去不再消耗神思,却始终难以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未浅回来了。

他一如往常为她将被角捻紧。

守在床榻前的小春睡眼惺忪:“王爷可要在此处歇下?”

他轻声细语,生怕惊扰了盛清霜的睡梦:“无事,她身子不好,我怕她乱踢被子。”

“我在这休息反而扰她睡眠。”

他语气虚弱,来看她一趟,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话落,又踱着步小心将门阖上。

盛清霜握紧的双拳骤然松开,长睫挂着几珠晶莹。

既心中沈知韵的份量那般重,为何又为她立誓。

他的心为何能同时容下两人?

盛清霜想不明白,也不想再想。

翌日。

书房痛苦的***,声声入耳。

盛清霜用被褥捂住耳朵,终是不忍再充耳不闻。

她拿上金疮药,正要往书房去。

不料刚到门口,却见沈知韵从书房款款走出。

她头上簪着素色步摇,着一身白衣,身上的淡然之气无不叫人怜惜。

她也看见了她。

于是,盈盈一笑,朝她行礼:“王妃,王爷刚刚才入睡。”

语气怡然,好似她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盛清霜愕然一愣,缓步行至她跟前:“知韵妹妹尚在闺中,怎可无拜帖入府。”

沈知韵扬起那张明媚的脸,如秋水般的眼眸毫不掩饰挑衅与嘲讽:“就凭王爷心中有我,就凭我是他未来的妻。”

她堪堪行了一礼:“王妃身子羸弱,该好生休养。”

她刻意加重羸弱二字,随即自顾自从后院出府。

行云流水,进出的这条路她驾轻就熟,来去自如。

盛清霜眼眶泛起酸涩,沈知韵说的没错,纵是捱过第二次天罚她也活不了几年了。

而她死后,未浅又将怎样?

名正言顺的娶沈知韵为续弦正妻?

届时,抑或会是跟沈知韵耐心解释:“一时情动而已,当不得真。”

苦涩之际,脑海中一道神识响起。

“早劝过你的。最变幻无常,便是人心。”

是司命的声音。

是了,她早看过生死簿,自己在人世的死因便是心思郁结。

可那时她偏不信天道:“何来既定之命运,天命不可改,性命可以修,我与未浅必能情撼上天。”

“当下知错,犹未晚矣,清霜。”

盛清霜黯然垂眸,低头不语。

司命冗冗长叹:“和我走吧,日后将养在天宫,定能淬炼出仙骨。”

要向命运服输吗?

盛清霜迟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