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没过多久,长青奉命而来。

虽看起来还是有些不高兴,却是乖乖给宋秋意见了礼。

宋秋意执一盏茶,斜倚雕花锦榻,低垂的眉眼泛着几许淡漠光泽,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与世隔绝似的。

听到长青的声音,她漫不经心地抬眼,开门见山说道:“长青,你是王爷的贴身侍卫,我暂时只信任你。”

长青不明白她的意思,沉默片刻:“王妃有了身孕,还是拿着休书离开战王府吧。”

“你也想挨板子?”宋秋意皱眉,语调平静而漠然,“我跟王爷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掺和?”

长青冷道:“属下是为了王妃——”

“看来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宋秋意淡淡一笑,“既然如此,何不实话实说?”

长青抿唇不语,说了也没什么意义。

何况王爷根本不让说。

沉默了好一会儿,长青复又开口:“王妃若是担心被休之后无处落脚,可以考虑去琅琊城,他们会庇护你。”

宋秋意听到这句话,瞳眸微缩,心头翻起滔天巨浪。

琅琊城?

长青为什么会提到琅琊城?

当年她母亲嫁给父亲时,琅琊城姬氏一族无人同意,都说宋元忠配不上姬氏女儿。

可她母亲那时鬼迷心窍似的,非宋元忠不嫁,为此还跟父亲兄长生了嫌隙,这么多年下来不管过得好不好,她从未跟自己的亲人诉过苦,甚至连来往书信都极少。

前世若不是宋秋意出了变故,她母亲不会主动提出和离,还带她回了琅琊城。

沈翊怎么会想到让琅琊城来庇护她?

难不成前世这个时候,沈翊已经算到她接了休书之后会去琅琊城?

或者说……他原本就在琅琊城做好了万全准备?

宋秋意越想就越觉得那些曾经想不通的事情,此时隐隐都有了答案。

轻轻闭了闭眼,宋秋意压下心里翻江倒海的情绪,淡淡问道:“沈翊身上的毒蛊是何人所为?”

长青猝然抬眸,震惊地看着她:“王妃?”

“怎么?”宋秋意睁开眼,美眸中寒光慑人,“奇怪我怎么会知道?”

长青惊到语无伦次:“我……属下,王妃怎……怎么会……”

宋秋意再扔一句惊人之语:“如果我告诉你,沈翊的蛊毒我能解,你还会劝我离开吗?”

扑通!

长青猛然跪了下来:“属下该死!”

宋秋意不发一语地看着他。

“求王妃救救王爷,王爷他……”长青眼眶发红,语调不稳,“他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故意想逼王妃离开……”

果然如此。

哪怕已经猜出了答案,此时听到长青亲口说出来,宋秋意依然无法克制的心头一紧。

她问:“什么时候发现的?”

长青回道:“去年成了亲之后,王爷就时常觉得身体不适,初时只以为是常年待在边关受伤留下的病根,王爷没放在心上,可年前状态越来越差,有时候脾气失控,属下觉得很奇怪。”

宋秋意沉默着,想到成亲之后那头半年里,沈翊从来都是一副沉稳自持的矜贵模样,只有在两人独处时才会放松下来。

晚间用膳时,他会耐心与她说着宫里的规矩,询问她在王府过得惯不惯,有没有人欺负她,偶尔也会说一说他在军营里的事情。

但是掌兵权的王爷很忙,每天早出晚归,不是进宫上朝就是去军营练兵,她经常只有晚上才能看见他。

但前半年真的挺好的,他们的感情没有任何问题。

想到那半年里他们从拘谨到温馨的相处模式,哪怕最挑剔的女子,都挑不出他有什么不好。

可是后来几个月他变了,回来得越来越晚,不再踏进霜华院,总是让嬷嬷过来告诉她:“王爷说他今晚会忙到很晚,让王妃娘娘先睡,不用等他。”

宋秋意起初确实相信他太忙,可随着他晚归的次数越来越多,心里不免就生出疑虑。

锦麟院连通着他的书房,沈翊常常在书房处理完公事就在东侧殿卧房休息,天不亮又早起离开,一整天不见人影,但他真的忙到连跟她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异常,所以才故意做出冷漠姿态,然后等一个最佳的休妻时机?

宋秋意冷笑,还真是思虑周全,用心良苦啊。

“王爷虽年纪轻,可少年时就习惯了隐忍,控制情绪对他来说比吃饭喝水还简单。”长青低着头,语调平稳恭敬,“属下跟在王爷身边多年,从未见他真正失控过,但年前这几个月,王爷总是莫名其妙就发脾气,总是烦躁暴怒,找不到原因。”

宋秋意淡道:“没有召太医看?”

长青缓缓摇头:“王爷担心请太医惊动宫里,请军医又怕引起军中不安,就选了个日子乔装打扮,去了一家不太惹眼的酒楼,那晚属下在皇城里请了一位医术精湛的大夫,在酒楼给王爷把了脉。”

“大夫怎么说?”

“大夫当时不知王爷的身份,但试脉之后就惊住了,说王爷被一种蛊控制,而且已有八九年之久。”

宋秋意皱眉:“八九年?”

长青抿着唇点头:“那大夫还说,蛊毒几乎无人可解,这种蛊在人体内饲养寿命很长,一般活十五到二十年不成问题,虫卵时期无知无觉,后期随着它渐渐长大,不会像卵时那般温顺,会暴躁,它的情绪会影响饲主的情绪。”

“大夫没有可解之法?”

“没有,他说除非找到下蛊之人。”长青黯然摇头,“但就算找到下蛊之人,也不一定能解。”

而且八九年前下的蛊,现在上哪儿去找下蛊之人?

暗卫秘密查了三个月,毫无所获。

宋秋意沉吟片刻:“你什么时候跟着沈翊的?”

“七年前。”长青说着,忍不住难过,“属下跟随王爷的时间还没有蛊虫来得久。”

宋秋意沉默片刻,目光落在眼前这个忠心侍卫的脸上:“长青,我肚子里有了沈翊的孩子,这是他唯一的血脉承继。”

长青点头:“属下知道。”

“所以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宋秋意语气平静,“我跟他是夫妻,他是我孩子的父亲,我是他孩子的母亲。”

长青明白她的意思,低着头说道:“王妃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属下一定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