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脚被钻进皮鞋的玻璃渣子刺的渗了血。
夜色降临,满是胡桃木色的屋内充满了寂静,还有比夜色更沉的黑。
门被从外推开了。
【济时?】
我欣喜。
【玄歌,是我,姐姐。】
我将头扭了回来。
【姐,你消失三年回来就是为了污蔑我吗?看到我好不容易爬出泥潭,你就回来要抢走吗?】
她似听不到我的质问,自顾自地坐在我的身旁,拉起我的手:
【玄歌,当初救济时人的就是我啊,你怎么糊涂了呢?】
【他睁开眼看到的人,是不是穿着学生服?身份是不是学生?是不是识字懂文会写信?是不是叫沈玄艺?】
她将我的头扭了过来,强制让我看着她无辜又清冷的面容:【这些身份,难道不都说明是我吗?】
我失控大喊:【你这个骗子!骗子!】
她紧紧牵制住我,自顾自说着:【玄歌,我不稀罕萧济时,但是我现在不得不这么做。】
【你知道在这硝烟弥漫的乱世,一个女子有多难活吗?】
【你是知道的,对不对?咱们亲姐妹,你让给我一点点不行吗?就施舍给我一点点!】
我哭诉反抗:【为什么?我倾尽一切冒死得来的爱情,要分给你?】
她浅浅一笑,比我清澈有神的眉眼泛着光,如高岭之花:
【你一直对萧济时说你叫沈玄艺,不就是怕萧济时知道你的过去吗?】
【你不就是怕有一天事情败露,萧济时会成为全上京的笑柄吗?】
她的威胁达到了预期中的效果。
我怕。
三年前。
歌舞厅散场的夜晚,月盈星稀。
歌舞厅内短暂的繁华阻隔了炮火击打的残垣断壁,还有随处的尸体,折断的枪支。
我穿着自己最喜欢的一件可以登台见人的流苏荧光鱼尾裙乘车穿梭在荒芜中,刚从客人温暖的床笫中出来。
赚到了一笔勉强可以维持我和姐姐两个人个把星期的生活费。
【嘭!】一声。
在车子的前方,被毫无动静的直升飞机扔下了一颗炸弹,在眼前炸开了一大朵迷眼的火光。
司机吓得丢下了我赶紧掉头跑路,我只好躲在一处只剩框架的废楼中镇静了一番。
就是在这里,我发现了浑身被血浸染,墨绿色的军装几乎分辨不出颜色的萧济时。
许是命中注定一般,我头脑一热,就将眼前这个还有些许微弱呼吸的男人颤颤巍巍抗回了家。
狭窄的房屋内,我接了一盆又一盆的热水,给他清理了身上的血污。
我才发现,这个男人,如此的好看。
眉如墨画,面若冠玉。
即使闭着眼,也有一种不可侵犯的高贵感。
和我整日在歌舞厅所见的那些富家子弟不大相同。
救他很费钱,战火连天,缺药。
我伺候过的一个客人,是个很有名的外籍医生,我将自己近年来攒的积蓄都给了他,还免费陪了他好几晚。
我只有一个要求:【将他救活。】
他肥腻的手拂过我的锁骨,一脸不解地问着为什么。
我想了想,他是我萎靡世界中唯一接触过的血性男儿,为守护家国山河搭上性命。
但我回医生:【说不定我救了个官儿能当个官太太呢。】
这才是乱世中娼妓应该做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