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黎清欢当初虽然落魄,但也不是完全没了脾性。

他们约好了三年,只要厉行川完婚,就放她离开。

厉行川脸色猝然阴沉下来,眼底有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愤怒和纠结。

他当然记得当初和黎清欢的三年之约。

可她当初不也悔婚另嫁了么,真以为时间到了就能走吗?

这些年,她对自己千依百顺,不管他提出多恶劣的要求,她都有求必应......

她怎么会违抗他?

她怎么敢违抗他!

厉行川起身,带着要吃人的气场,走到黎清欢身边,满身寒意。

“喔,你对这个约定倒是铭记在心,那当日为何毁婚另嫁?本王还以为,所有的誓言在你这里,都不作数。”

黎清欢身体陡然一僵,当年是发生了一些事,让她不得不毁了婚约,转而应了太子的提亲,但谁都没想到八王夺嫡功败,黎家也被牵连。

黎清欢低下头,无意识攥紧了手:“我当初悔婚是因为......”

厉行川脸色更难看了。

“你跟谁我呢?”

他打断了她的话,狭长的丹凤眼里都是冷光,每每黎清欢要解释当年的事,他的情绪就会变得十分恶劣。

“你是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吗?”

黎清欢苦笑,悔婚的事厉行川不肯听她解释,固执地认为她当年另嫁给太子看准太子会继位,如今对身份就格外计较。

她心里一叹,姿态恭谨:“奴婢不敢。”

厉行川哂了一声:“不敢最好......既然清欢姑娘毁约在前,三年之约也未尝不可作废。”

厉行川语气很淡,压迫感却极强。

黎清欢咬紧了牙关。

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的线崩坏了。

当初若不是母亲相救,她应该已经投胎了吧。

白白多受了三年的折磨。

黎清欢眉头紧锁着,苦笑了一声。

原来她终究是逃不过这个结局。

这些年,她始终清醒地记得,自己在厉行川眼里就是个罪臣之女。

厉行川对自己的所有短暂的柔情蜜意,都是打个巴掌给颗蜜枣罢了。

但凡她稍微沉溺其中,此时此刻,一定会被厉行川伤得千疮百孔,痛不欲生吧?

黎清欢直直跪下。

“恳请摄政王爷赐死奴婢!”

她额头抵地,语气铿锵有力。

“请您允许罪臣之女以死谢罪。”

御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只余下两人的呼吸声。

厉行川再怎么冷血无情,也意识到,黎清欢是真的一心求死。

他猛地攥紧了手。

突然,他残忍一笑,语气轻松。

“好啊,只可惜你病重的母亲和岭南的姐妹,也和你一起以死谢罪吧。”

巨大的不安席卷而来,黎清欢只觉得血液都凉透了。

她强装镇定,低头,如履薄冰。

“奴婢一时失言,求王爷息怒。”

“失言?那本王问你,主子面前失言,该如何处置?”

他语气轻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可谢蕴知道他并不是会和旁人说废话的人,尤其是自己。

黎清欢轻闭了下眼睛,片刻后忽地抬手,清脆的两声巴掌声回荡在安静的书房里,听得厉行川猛地攥紧了手。

黎清欢停下手,嘴角已经肿了起来,她垂着头看不见殷稷的脸色,只等了很久才听见他冷硬的声音响起来:“你在本王身边三年,素来谨小慎微,这是你的长处,也是你安身立命之本。”

厉行川看着黎清欢,恢复到平日里冷若冰霜的模样。

“不要将此丢了。”

“谢王爷,奴婢谨记在心。”黎清欢强忍心底翻涌的各种情绪,附和道。

“绝无下次。”

“是。”

“退下吧。”

她起身,冒着磅礴的大雨出了书房,脸颊火辣辣地疼,眼里心里都是无尽的凄凉。

门外的侍卫苏武给了她一个心疼的眼神,他们知道王爷的性情阴晴不定,黎清欢每次都是在王爷生气的时候,给王爷泄气。

自从黎家获罪,她这贵女沦为婢女,嘲讽打骂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只要医馆里病重的母亲和流放到岭南的姊妹能活着,让她做什么都愿意。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黎清欢一定会找到相聚的办法的!

她回了偏殿,却没歇着,因为厉行川的封妃大典迫在眉睫。

至于桌子上的那份地契,从始至终,黎清欢都没看一眼。

厉行川年岁不小,可除了两个摆设似的侧妃,就没其他人了。

就这两位,还不是自己选的,而是厉行川刚当上摄政王时,当时的皇后,如今的太后赏的侧室。

可说是侧室,却并不招厉行川喜欢,至今也还是完璧身。

而沛新国的公主,在打仗时曾救过厉行川一命,对他情深义重。

她别无所求,只希望厉行川娶她为妻,日夜伴随左右。

这事传到宁太妃耳朵里,直言天作之合,立即赐婚,并好心又加上一位侧妃,同时入府。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顺水推舟,插个眼线在王府里罢了。

等王妃侧妃入府,应该就会热闹起来了,厉行川应该也不会日日折腾她了......

黎清欢轻叹了口气,摁了摁酸疼的胸口,眼底闪过苦涩。

她如今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阻止,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厉行川处理好嫁娶的事。

王爷没有大婚,府上自然无主,所以新妃入府的事顺理成章落到了她头上。

三书六礼,十里红妆,凤霞披冠,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本是要一年半载才能完成的事,黎清欢日以继夜操劳了一个月终于大功告成。

她为了迎娶王妃的事本就忙得脚不沾地,还一次性安排两场婚宴。

一个中午一个傍晚,简直要累死她。

重点是厉行川这个狗王爷不配合就算了,还捣乱!

不管她怎么仔细,两位王妃,一正一侧,有规制摆着,她都是注定要得罪人的。

若说厉行川不是故意为难,她实在不相信。

转眼到了洞房花烛夜这晚。

黎清欢已经累得只想让这场心力交瘁的仪式快点儿过去。

只要把厉行川塞进洞房就万事大吉了!

等黎清欢准备好洞房里的所有东西,逮住刚刚酒过三巡的厉行川和他讲洞房花烛有哪些规矩。

挑盖头、坐床撒帐、喝交杯酒、同心结发、点花烛......

事无巨细的交代,甚至她怕厉行川这个二呆子忘了,还特意写了一张纸叠成手心大小。

黎清欢越讲越口干舌燥,越讲觉得喉咙愈发哽咽。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坐在洞房里盖着红盖头的,应该是自己吧。

黎清欢讲不下去了,把纸交给厉行川便退下去,众人拥着厉行川又回到喜宴上。

黎清欢听着外头渐渐远去的喧闹声,静坐了一会儿,缓一缓整个人的疲乏。

她想着今晚应该没自己什么事儿了,难得清静,便遣散了下人,拴了门,吹了灯。

刚沾床就快如入梦,两声沉沉的敲门声扰了安宁,黎清欢似梦非梦想着应该是贴身丫鬟蓉蓉落下了什么东西。

想应一句明天再取,鬼使神差地人已经坐起来了。

黎清欢心里不情愿,开门正欲数落一番,一片阴影散落下来,带着酒气。

厉行川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

“这么早就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