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怎么散了?”
刘明有些不解地问道。
“他死了之后,他婆娘就疯了,儿媳妇也跟人跑了,后来村里给他儿子陈金弄了个低保,结果政府发下来的钱,全被陈勇那王八蛋给拿了。”
“大爷,你先等等。”
眼看对方话题越跑越远,刘明赶紧抬手,直截了当地问道:“您就告诉我,他们家还有活人没,在哪儿能找到就行!”
大爷却像是没听到一样,仍旧是像祥林嫂一般自顾自地说着。
“瞒了一年,陈金才晓得,拎了把菜刀就要去找陈勇拼命,结果人没找到,自己当天下午就被派出所给带走了,后来又说他有神经病,就塞到神经病医院去了。前两个月才放出来。”
刘明嘴角一撇,满脸不耐烦地听着,要不是为了回京能给老爷子一个交代,他早就转身走了。
毕竟……你的苦难,与我何干?
“那啥,陈勇是谁啊?”刚转身,刘明又回身问道。
随口问问这个人,刘明也只是想回到京都后应付老爷子的问话。
可是问完,他就后悔了。
果不其然,大爷抬手指了指对面的几亩满是棉花的土地。
“你看到地里的那些棉花没?”
“嗯……嗯?”
我问你陈勇是谁,你跟我指棉花干什么?
要不是这周围就你一个喘气的,小爷我高低得给你两脚。
刘明有些头疼大爷的答非所问,无奈地应了声:“噢,你要去摘棉花了啊?”
“摘什么?”大爷一副少见多怪的表情说道,“都是骗补贴的。”
哦?骗补贴?
你要说这个我就来兴趣了!
刘明从小就对这些歪的邪的有浓厚的兴趣,如果不是家里的老爷子盯得紧,或许他早就彻底走上歪路了。
他饶有兴趣地问道:“怎么骗的?”
“就是……陈勇骗咱们的地,他再去骗国家的钱。”
大爷惋惜道:“当初说好的,他承包咱们的地,每亩给两百,搞这事儿两三年了,到现在一分钱没看见。”
嘁,还以为是什么高级骗术,原来如此简单粗暴,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刘明顿时不屑道:“那你们完全可以不承包给他啊。”
“你不承包给他,他也有办法整你,又是不准用化肥,又是不准烧荒地,一年到头,还要交税,今天说是修水渠,明天说是卫生管理,后天又是道路养护。真正剩下的,也就二百块钱。”
作为局外人的刘明不以为然地说道:“你们咋不整他。一个村的人,还怕他一个陈勇?不就一村支书吗?整了能咋样!”
“整了,咋没整!”
大爷或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人,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他凑到刘明跟前,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村里有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趁着夜里,用桃桩把陈勇他爹娘的坟给钉了。”
大爷用双手比划了一下:“这么老长两根桃木,从坟头钉进去,骨头咔咔地响。”
还有这种操作?
刘明眉头一挑,带着几分好奇地问道:“有用吗?”
这要是有用,自己回去也试试,谁敢招惹自己,桃木桩祖坟伺候!
“当然有用啊!”
谈及鬼神,大爷激动道:“陈勇他屋里的,不就遭报应了,得了癌症,那王八蛋又舍不得给她婆娘花钱,就用了那种不要钱的实验药,好像是搞什么标本……反正那药吃了,一到晚上就听到他婆娘在屋里鬼喊鬼叫。”
“我看她,迟早得疼死。现在村里人都在求她能活长一些,多遭些罪才出得了这口恶气。”
居然还有这种乡野诡术,还真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啊!
意识到自己的思维被大爷带偏了,刘明暗暗瞪了大爷一眼,赶紧又拉回正题:“大爷,那您知道陈金在哪儿吗?”
刘明现在一门心思就想赶紧找到陈金,给他塞一笔钱完事,然后回京继续当自己的大爷,继续享受幸福生活。
“疯了!”
啥?刘明回过神,一脸不解道:“不是从医院放出来了吗?”
“是啊!”
老大爷突然吼了一声,把刘明吓了一跳:“那王八蛋带人把人家闺女给欺负了,才把人家爹给放出来。”
大爷啐了口唾沫:“本来陈金放出来还只是有些迟钝,那几个王八蛋欺负人家姑娘还录了像,还特意去给陈金看了,陈金受了**,也疯了。”
一时间,刘明脸色也微沉。
虽然自己往日也喜欢跟那帮纨绔子弟争风吃醋,但起码的底线还是有的,不至于干出这么下作的事。
这家伙,简直就不是人啊!
如果这种家伙敢在自己面前搞事情,绝对要打得他妈都不认识。
不过,办好眼下老爷子交代的正事要紧。
刘明跟老头一挥手,直接就往村外而去。
“喂。”
他也顾不上找什么陈金了,拿出手机给李春打了个电话:“你车修好了没,赶紧来接我!”
“那个,明少。”电话那头,李春吞吞吐吐道,“我……我……有……有个事儿,那个……那个,您还是亲自问老太爷吧。”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刘明心里泛起一丝不妙的预感,这小子接电话的时候分明是在开车,竟然还敢挂自己的电话。
“回去我弄死你!”
刘明对着电话骂了一句,赶紧又拨通了自家老爷子的电话。
电话接通,刘明迫不及待地问道:“老爷子,又有什么事儿啊?”
“见到人了吗?”电话那头,老人的声音不急不缓地传出,完全没有理会刘明的急躁。
“额……”刘明想了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可能要很多年以后,才能见到您说的那位故人了。”
“人死了?”
刘明很讨厌老爷子这种说话永远不慌不忙的样子,永远一个语调,感觉整个世界都跟着他的腔调变慢了一样。
“老爷子,那个……情况有点复杂,我回去再跟您汇报。”
“等会儿!”电话那头顿了顿,接着说道,“既然情况复杂,那你就在那边捋顺了,再回来。”
“嗯?”刘明不明所以道,“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苍老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味道:“怎么,你还想在原来单位混日子吗?正好最近有下基层的政策,你的工作关系,已经调整到了林宜县,现在是康芒镇镇委书记,负责全权处理康芒镇党、政事宜。”
刘明茫然地看了看天,又掐了掐自己的脸。
阳光有些刺眼,脸,也很疼。
这,没做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