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让我去送吧。”我比划着。

禁军统领和几个将军的衣物,原来是范娘子亲自去送,但她今日踩到皂角水滑倒伤了腿,正愁没人代劳。

“也行,你是个哑巴,就不会乱说话得罪将军。”范娘子将装着衣服的盒子递给我。

送完了衣服,我在宫门的甬道慢慢走着,算计着时间。

酉时三刻,一辆马车从驶入宫道。

我瞅准机会,猛然冲上去拦下马车,和车夫侍卫僵持间,一只手掀开车帘。

“发生了何事?”

男人的声音温润,容颜如画,却难掩苍白病弱之色。

他目光平静地落在我可怖丑陋的容颜上,不似从前的赤诚热烈。

我忍下内心的酸涩,高举手中的桃木簪。

在京兆尹的时候,我身上的首饰都被没收,唯有这不值钱且做工粗陋的桃木簪逃过一劫。

这是谢鹤安亲手为我所制的。

谢鹤安瞳孔微缩:“此物与我妻长眠,你从何处寻来?”

我拿出早就写好的手书,鸦青接过去呈给他。

“魏夫人无辜受牵连,如今病重,还请你为她诊治,再送往禁军营与其女团聚。”

谢鹤安愕然,他认得我的字。

我不敢确定他与我的死无关,不会暴露身份,所以一问三不知。

只说昨夜一凤冠霞帔的女子入梦,醒来就看见枕边留下这簪子和手书。

这鬼话鬼都不信,但能勾起他的探知欲就行了。

果然,他答应了。

拿了他的手信,我顺利请了御医为魏夫人诊治。

抓了药后搀扶着魏夫人前往禁军营。

“可以告诉我了吧。”

还是那个角落,我用树枝划出一行字。

魏轻虞不再为难我:“魏家在程府的耳目,给我爹递过一封密信,信中复述了陛下给你爹的口谕,只有一句话。”

她同情地看着我:“大婚之夜前,除掉程十鸢。”

“毒不在合卺酒里,在给你准备的糕点里,芍药动的手,所以她被灭口了。”

犹如晴天霹雳,我脑子一片空白。

陛下要杀我,爹爹和哥哥都是知情者,甚至可能就是他们一手酿造了我的死。

狱中那夜,我那么相信哥哥,坚信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为了家人宁可选择退让。

所以才忍着难过忍着痛楚,顺从地配合他毒哑自己,毁掉容颜。

结果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我想起了那不致死的毒,和棺材里不该有的孔洞,难道不是父兄见君令不可违,特意为我留的余地?

“不,是我父亲将鸩毒换成了假死药,也是我父亲在你棺椁上留下缝隙,更是父亲极力促成了悬棺葬,否则一旦入土,你必死无疑。”

魏轻虞继续说着我不能理解的话。

我的父兄杀我,一直想要我死的仇敌却竭力救我,为什么?

“我其实是魏家的女儿?”我茫然失措,混乱写道。

魏轻虞轻嗤:“你想多了,魏家不是救你,是为了自救。”

“父亲位高权重,门生遍布朝堂,陛下早就难以容忍,你若死,魏家定会被当做替罪羊。”

“父亲本想派人将你接回,用御医误诊来揭过这场阴谋,可惜陛下的动作太快了,没给父亲留下机会。”

我慢慢镇静下来,一笔一划写着:“这都是你一家之言,说不定是你因为魏家覆灭而怀恨在心,故意挑唆我等内斗,好替你魏家复仇。”

魏轻虞笑了:“皇室是你夫家,程家是你娘家,若你真的能依靠他们,现在又怎么会在这?”

我无言以对。

魏轻虞走了,独留我像块木头般愣愣地蹲坐着。

原来我竟然只是一颗除掉魏太傅的棋子。

不,不对。

我先前听说,谢鹤安请旨,要让我上皇室玉牒,陛下却按下不允。父子俩闹得很不愉。

不上玉牒,我就不是名副其实的太子妃,只是程家女。

名义上,魏太傅还不算是谋害皇室宗亲呢。

若陛下的目的是挥刀魏家,又为何不愿意落实魏家的罪名?

魏轻虞没有提到谢鹤安,他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