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出宠物医院,盛月瑶左手抱着白加黑,右手拎着刚买的猫粮和猫砂,北墨辰就闷声跟在她身后,心里在想,盛月瑶差不多要提那件事了。
他没忘记上一次在学校,这个女人是如何咄咄逼人,口口声声说再见面就要拿到他的电话。
其实北墨辰也有点困惑,如果真的想要,大可以直接问陈熙熙,多么光明正大的理由,老师联系学生家长,快捷方便,顺理成章。
但盛月瑶好像根本没往这上面动脑筋,北墨辰莫名有些生气,并再次确认,她智商果然不大行。
“啊,对了!”
走在前头的盛月瑶突然就停下来,“刷”一下转身,目光灼灼盯着他。
来了。
北墨辰胸有成竹,他完全知道接下来的发展,脑子里像开了预知模式,脑补着盛月瑶会以怎样扭捏的姿态提出那个请求,而他今天心情不错,稍微推脱一番,也不是没可能同意。
他紧紧盯着盛月瑶的嘴唇,看到肉粉色的唇瓣轻轻掀动,马上就要从口腔里吐出他设想中的台词。
“你……”盛月瑶也有点不好意思,踌躇良久,还是鼓起了勇气:“你饿不饿?”
“嗯?”
北墨辰明显是愣住了,他眉头一下蹙起来,震惊又恼怒,不过下一秒他便说服了自己:要多给她一些时间,毕竟是女孩子嘛。
这么想着,就稍微和颜悦色了些,回答:“还好。”
“那我请你吃夜宵吧!”盛月瑶听他没有拒绝的意思,总算松了口气,不过注意到对方的表情十分微妙,问:“怎么了?”
北墨辰牢牢盯着她,吃不准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好在他自我调节能力一向还可以,很快就释然了。
没错,盛月瑶肯定是觉得有愧于他,先前如此唐突冒犯,今天自己又帮了她一个忙,想要表达感谢也是正常的,而且这话换个正式场合说,也显得有诚意些。
“上哪吃?”北墨辰调理好了,高冷地问。
“跟我来。”
盛月瑶带着他熟练地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家路边的炒粉店。这甚至不算是一家真正意义的炒粉店,有一半店面延伸进了一楼的人家,摆了个如今在城市很难看到的大锅灶,沉甸甸的大黑铁锅面前,站了一位穿老头衫的秃头爷爷,正手持巨大的炒勺忘我翻炒,如同挥舞着杀气腾腾的兵刃ᴊsɢ。
盛月瑶过去时,店内仅有的两张桌子被人占了,老板见是熟客,就指了指了露天位置,盛月瑶心领神会,带着北墨辰在室外的一张塑料桌前落了座。
北墨辰警惕地四下张望,瞄到墙上确实贴着营业卫生许可证,脸色才稍微好了些,但也没好太多,他问盛月瑶:“这里干净吗?”
盛月瑶正抽着纸巾擦桌子,闻言抬头笑了:“你一个大男人,还挑这个啊?不是听说你们交警风餐露宿的吗?”
北墨辰皱眉:“我们也是正常单位,吃饭也能叫外卖,不至于。”
盛月瑶不解:“那你担心什么,这里味道真的好,你吃了就知道了。”
北墨辰只能道出实情:“我肠胃功能不大行。”
应该说,干交警的没几个肠胃行的,上下班时间不规律,吃得也随便,尤其像他这种没成家,又不跟父母同住的,基本上就是瞎对付,久而久之落下的胃病。
盛月瑶流露出一点同情:“自己做饭呢?”
北墨辰瞟了她一眼:“没空,也不会。”
盛月瑶叹了口气,十分惋惜:“我也不大会……可惜了,不然高低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北墨辰嘴角微微抽动,心想他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吗?本想再奚落几句,正好这时老板把两碗炒粉端上来。
盛月瑶过于热情,主动拿筷子帮他拌拌好,从北墨辰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她圆润的脸型,两颊肉肉的,下巴又尖尖的一小把,眼睫毛微微翘起,如同向上生长的太阳花。
北墨辰也不知道是怎么的,脱口而出:“你多大了?”
盛月瑶一愣:“干嘛?”
她脸上小小的惊愕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北墨辰也意识到自己太唐突,低着头搪塞道:“没什么,随便问问。”
盛月瑶把粉推到他面前,北墨辰小声说了谢谢,就拆了双木筷子吃起来。他吃得很香,一开始是为了掩饰尴尬,结果一筷子下肚,味蕾整个活过来了,饥饿感在胃里咆哮着,北墨辰一口接一口,吃得毫无形象。
盛月瑶杵着脑袋,笑眯眯地看他狼吞虎咽,心里充满成就感,还有什么比卖出去的安利得到认可更开心的事呢?
她欣赏了一会,也埋头吃起来,一时间两人谁都没说话,餐桌上空只有交错不断的“吸溜”声,此起彼伏,十分悦耳。
北墨辰吃完了,把嘴一抹,习惯性起身去结账,盛月瑶眼尖发现了,急得面都没来得及咽下去,匆忙站起来扯着他的衣袖。
“我来!”这次她毫不退让,异常坚持,攥得极紧,生怕他跑了似的。
北墨辰没办法,只能又坐下来了,盛月瑶趁这个机会麻溜地扫码付账,然后回到桌子前,朝他灿烂一笑:“好了,这下我们两清了。”
北墨辰眼皮子一跳,胸口一阵酸胀,他飞快看了眼对面的女人,笑得没心没肺,好像根本忘了她先前的信誓旦旦。
他莫名恼火起来:还什么打赌,分明就是嘴炮,说过就忘,这不是耍流氓吗?
北墨辰越想越气,表情也冷淡下来,带着杀气瞪向盛月瑶,连带她脸上一贯的天真都觉得碍眼。
“对了,我要问你个事。”盛月瑶慢腾腾吃完了炒粉,把空碗挪到一边,拿纸巾认真擦了擦嘴,突然就抬眼望着北墨辰,冒出一句:“你现在有喜欢的对象吗?”
北墨辰一向是个心思深沉,情绪不轻易起伏的人,连朝夕相处的同事都说,有时候根本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好像永远都只有一张无表情面具用来示人,连北墨辰自己也是这么以为的;但就在今天,他好像又有了全新的领悟——原来世界上就是存在一类人,是用来克他的。
北墨辰心跳如鼓,又要假装淡定,无奈只能抬手掩住半张脸,眼神别扭地投向别处,努力表现出无所谓,说:“不关你的事。”
盛月瑶眼神一直徘徊在他脸上,不漏过每一个微表情,听见这话也毫不气馁,反而笑了,眼睛弯成两道新月:“那就是没有了。”
盛夏时分,夜风习习,但北墨辰坐在那,只觉得无端燥热,盛月瑶直白的视线如此坦然,她甚至连脸都没红一下,镇定自若,像是稳操胜券。
北墨辰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他再也坐不下去了,腾一下站起来就说要走,盛月瑶赶紧把装着猫猫的布袋背好,又拎着猫粮猫砂,费劲地跟上去。
北墨辰本来想就这么一走了之,他觉得今天自己一定是被耍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恶的女人,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想一出是一出;但看到她大包小包,步履维艰的样子,骨子里的正义感又爆发出来了,只能又走回去,一言不发从她手里把东西接过来,沉着脸大步走在前面。
盛月瑶忍不住抿嘴笑了笑,月光下北墨辰的背景十分赏心悦目,肩宽腰窄,手臂一使劲,诱人的背肌轮廓就从薄薄的T恤底下透出来,身材比学校里的体育老师好多了。
她几步跑上去跟他并排,探头问:“现在去哪啊?”
北墨辰目不斜视,不想看她:“回家。”
盛月瑶瞪大眼睛:“你的家我的家?”
北墨辰本想无视到底,听见这话实在是绷不住了,脚下刹车,忍无可忍转过身冲她吼:“这是女孩子该说的话吗?”
盛月瑶没被他这通莫名的脾气吓到,脸上流露出一丝无辜:“我就问问……但是你记得我家怎么走吗?”
北墨辰敛了表情,投过去凉凉的一瞥:“走过一次,当然记得。”
盛月瑶马上狗腿地夸奖起来:“你记性真好。”
北墨辰哼了一声,不作回应,但看着心情好了不少,想必是十分受用的,盛月瑶就变本加厉一路夸奖起来:“你这么优秀的青年才俊,怎么还是单身呢,这简直是匪夷所思,你说是吧?”
北墨辰瞟了她一眼,反问道:“那你呢?”
“我什么?”盛月瑶没反应过来。
眼看着就要到小区门口了,北墨辰停下脚步,严肃地打量她。盛月瑶白皙的皮肤格外温润,她就像一枚从月光里捞上来的羊脂玉,饱满温柔,既久经人事又蒙昧单纯。
北墨辰觉得到这份上,最好还是顺从本能,缴械投降,放过自己比较好,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到脚边,向她摊开手:“手机给我。”
盛月瑶没再多问,听话地交了出来,看着那双粗糙的手掌将她粉色小手机捧在掌心,飞快敲了几个数字,再丢还给她。
盛月瑶咬着唇偷笑,她撩起眼皮,自下而上望着他,带着胜利者的表情,明知故问:“这是什么呀?”
北墨辰青筋暴跳,恶狠狠瞪着她,但发现对方有恃无恐,他也只能接受眼下的败局,不甘心地叹了口气。
“还能是什么?”他咬牙切齿:“这是我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