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昔文提着裙摆走到我面前，朝我伸出手。
她脸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汗，“我累了，最后一曲你来和我跳吧。”
“我不会跳。”我望了一眼在舞曲间隙休息的人群，摇头道：“我从没跳过这种西洋舞。”
她直接将我拉到舞池，笑容明媚又坦荡：“我来教你。”
我很不习惯和别人贴得那么近，身体控制不住有些僵硬。
沈昔文在认真教我跳舞。
“先右脚，再左脚，接下来该转圈......那天你哥哥的确去了宝泰赌场。”
她突然转变的话题惹得我头皮发麻。
我不信她：“你胡说，我哥哥从不会......”
“嘘，听我说完，表情自然点。”她牵着我的手用了下力。
她嘴边噙着笑意，神色平静，在外人看来像极了两个小姐妹在说闺中趣事。
“但去的是VIP室，曹万兴是这个赌场真正的老板。”
我听到曹万兴，心头便提起一股劲。
曹万兴是大帅的本名。
“那天有人看到有个男人领着你哥进了赌场，但他们并没有赌博，而是直接去了VIP室。”
“那个男人相貌很惹眼，眼距特别宽，眉毛上还有一颗痣。”
只听这个形容，我的手就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是愤怒。
他叫马怀志，是我哥哥的至交好友。
我其实早就对他起过疑心，哥哥去世的第二天，我看见他开着小汽车在我家门口驶过。
他家的情况我再清楚不过，一家八个抽大烟的，家底早就被抽干了。
旁人都说他在赌场赢了一大笔钱。
如今想来，这钱上怕不是沾满了哥哥的血！
我声音有些颤抖，尽力维持着自己的表情，“你怎么保证自己说的是真的？”
她垂下眼眸，舞厅的灯光打在她睫毛上，像遮了一层薄雾，也遮住了她眼底的恨意。
她轻声说：“不只是在帮你，也是在救我自己。”
出了金太阳舞厅的大门，夜风吹得我瑟缩了一下。
“两位小姐，可怜可怜我吧。”脚边传来一句沙哑的童声。
是个十岁出头的小乞丐。
沈昔文把她的披肩丢给我，从手提包里摸出一块银元丢到小乞丐碗里。
小乞丐眼睛突然发光，笑着对沈昔文说：“谢谢你，你人真的太好了，幸亏今天下午从城东过来了。”
说到城东，沈昔文想起什么似的：“城东的桂花开了没？”
小乞丐点点头，“城东的桂花开的很好，小姐您有时间可以去看一看。”
沈昔文不再理会他，笑着挽起我的胳膊，问我冷不冷。
我看着她清澈的眸子，突然对她有些好奇。
哥哥曾说“相似人总会互相吸引”，她是和我一样的人吗？
那她是怎么做到心中断壁残垣，面上笑颜如花的呢？
我该相信她吗？
8
第二日，我敲响了沈昔文的房门。
她睡眼惺忪地开了门，见到我时眼睛亮了一下，随后又因为看到我身上的烟粉色朝褂暗下去。
我将清洗干净，并熨烫平整的旗袍递给她。
“请我进去坐坐？”
我昨夜一整夜都没睡。
一闭眼就是哥哥苍白的脸，和湿漉漉的额娘。
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反而让我更痛苦了。
我应该去杀了大帅，然后再杀了背叛哥哥的马怀志。
可我也很清醒。
目前的我做不到。
一个人的力量太小了，我对上的不仅仅是曹万兴和马怀志。
而是统领着这个江北小城的军阀。
沈昔文昨天告知我的这些，已经是在向我抛出橄榄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