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汐缓了口气,硬着头皮迈步走进屋内。
萧雁白听见足音,回头睇来,昏弱烛火中,脸上没什么表情。
见她将盆搁到红木盆架上便立着不动了,不悦地低斥道:“你就是这样服侍人的?”
“啊?”关汐在戏班里时虽总受欺负,但没伺候过人,因为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外,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唱戏,不登台时还有各种训练。
“那、还要怎么样?”
她睁着两只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看向萧雁白,虚心求教。
萧雁白犯了厌蠢的病,很没好气道:“你不把脸巾拧了递过来,难道要本将军用手搓?”
“哦。”关汐乖巧上前,将纤纤细指伸入水中,将丝绸面巾捞起,轻轻拧干,心头忍不住腹诽,又不是没长手,自己不会拧吗?
活阎王真是难伺候。
“将军请净脸。”
萧雁白见她双眼滴溜溜地转,一副鬼机灵的模样,脸更黑了。
“是不是在偷偷骂我来着?”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关汐赶紧否认,并讨好地冲他一笑,“大将军英朗神武,气度不凡,昨儿还救我于虎口,小女子爱慕您还来不及呢,怎么会骂您?”
萧雁白盯了她半晌,冷哼一声,暂时放过了她。
说来也怪,今早一起来便想起这张狡黠的脸,明明有点讨厌,却还是没忍住把她叫了过来。
他竟会把一个出身卑贱的戏子挂在心头,真是要疯,怪不得都说“美色误人”。
洗漱完毕,厨房传来早饭,关汐又只得站在边上侍膳。
因为不懂规矩,侍膳自然也挨了萧雁白几顿训,出门前萧雁白叫了个老嬷嬷来,教授关汐礼仪规矩。
宋婉音听说后,柳眉一皱,命吕嬷嬷道:“学什么礼仪?还真想当主子了不成?去派些脏累的活儿给她干。”
“可学规矩是将军的意思,万一……”
“表哥那里,我会去应付,他那么疼我,还能因为这点事说我什么不成?”
宋婉音摆了摆素手,并不放在心上。
一个卑贱的丫鬟,竟敢肖想做表哥的女人,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看有没有那个脸面。
吕嬷嬷得了令,来到奉春园传话。
于是正在学规矩的关汐便被突然叫到后院洗衣服。
好几大桶的脏衣服,显然是把园子里下人的衣物也拿过来了。
“赶紧洗,洗不完别想吃饭。”
关汐低头叹气,那位宋**果然出手了。
整个将军府好几百人呢,就是洗几天几夜也洗不完,忙死累活一整日,别说吃饭,就是水也没顾上喝一口。
直至夜里二更天,洗完最后一件衣裳,终于没人再送新的来,关汐坐在墙角歇了一阵,拖着疲累的身体去厨房,准备找点吃的,结果被厨房的嬷嬷无情地轰了出来。
“去去去,这里哪有你找东西吃的份儿?”
这时,有个小丫头过来问:“将军的宵夜可做好了么?”
他还有宵夜吃?
关汐闻言,愈发饿得慌了。
那嬷嬷笑道:“做好了,我这就端来。”
继而进去将刚起锅的银耳粥取出,递给小丫头。
见小丫头离开,关汐眼珠一转,快步跟上去。
“我给将军送去吧,这么晚了,你赶紧去歇着。”
小丫头虽听说将军带了个女子回来,但尚未见过,所以并不认得她,加上忙了一天,也确实够乏的了,有人肯揽活儿,自然欢喜。
“那就劳烦姐姐了。”
“不劳烦,你去吧。”关汐笑得眉眼弯弯,端着银耳粥往上房而去。
萧雁白处理完手头公务回到房内,刚刚沐浴完,抬头见是关汐,冷着脸问:“规矩学得怎么样?”
关汐把粥搁到圆桌上,笑吟吟道:“挺好的。”
宋婉音是萧雁白的表妹,管理内务多年,不说深得下人们的心,萧雁白对她必然也是极为信任,她若开口便告状,萧雁白信不信说不准,对她心生厌恶是肯定的。
“最好是这样,我府里可不养闲人。”萧雁白一撩袍角,坐了下来。
正要吃呢,一只素手伸来,拿起瓷勺在碗里搅拌搅拌。
萧雁白抬眸瞪视,一声“没规矩”还没出口,就见关汐呵呵笑道:“太烫了,我给您搅搅。”
“滚。”
“哦。”
关汐委屈巴巴地放下勺子,低头退下。
萧雁白无意间瞥到她那只手上似是有伤,脑子里还在迟疑,嘴上先问了出来:“手怎么了?”
“没什么。”关汐故意将手藏到背后去。
话音才落,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两声。
屋内沉寂下来,关汐脸颊发烫,尴尬地把脑袋埋低。
萧雁白登时又是嫌弃,又莫名觉得有一丝可爱,斜眼瞥过去,绷着脸问:“饿成这样?方才没有偷喝我的粥吧?”
“当然没有!”关汐鼓起粉腮瞪他。
她怎么可能是这种人?不能因为她出身低,就这样冤枉她吧?
“谁知道你有没有?”萧雁白将瓷勺往碗里一丢,语气很恶劣地说,“不喝了,撤了吧。”
关汐羞愤地握紧了小拳头,想冲上去打他一顿。
太侮辱了人好吧!
撤下去就撤下去,饿死你才好呢。
她气鼓鼓地端了粥,扭头就走。
出来行至廊角上,肚子又叫了几声,闻着阵阵飘来的粥香,差点流口水。
反正那个讨厌鬼不喝了,送回去也是浪费,还不如给她填肚子。
谁让他冤枉她偷吃?现在就吃给他看!
粥的温度刚刚好,关汐一口气喝了个精光,感到十分满足。
把碗送回厨房,她便回了自己的住处。
洗漱完只想倒头睡觉,却不料头刚沾枕头,房门便被敲响,丫鬟的声音传来:“将军叫你过去呢。”
去他爹的……
关汐把自己所知道的所有脏话都搜罗出来,暗暗骂了萧雁白一顿,最后还是不得不起身穿衣,往上房而来。
“不知将军唤奴婢来所为何事?”
萧雁白坐在黑漆方桌旁,上下打量她片刻,勾勾手指。
关汐被他眼中虎狼般的侵略性看得头皮发紧,总觉得他像在看猎物。
“将军不是已经更衣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