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气温骤降,屋里足够保暖的是那一床泛黄的棉褥,和几件捡来的棉袄。
白天有阳光,加上活动活动暖暖身子能撑的过去,可夜里要是碰上下雨的话,肯定是不能的。
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一晚,不仅寒冷,还下了雨。
哐当一声。
屋里头写作业的我,和分拣洋芋大小的潘南国默契地对视一眼。
屋顶破了,零星的雨点滴落。
不一会,雨水浸湿了他的床铺,显然是不能睡觉了。
他让我赶紧进屋,别着凉感冒了。
我听话,收拾好书包,进屋准备睡觉。
可是,今晚他要怎么睡觉呢?
半响,我听见他将装好的洋芋拉到一旁,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就安静下来了。
我摸着黑,起身走出房门,发现他和着衣服,直接躺在了分洋芋的位置,卷缩着身子,席地而睡。
若是这样,躺一晚,明天准会着凉生病。病了他也不当回事的,硬撑着。
因为我们没有钱看医生。
“你要不要进我屋里睡,地上很冷。”
唤了好几声,他并不理会我,像是入睡了。不知道是不是他不想搭理我。
我转身回屋,将屋里的棉褥搬出房里,给他盖上,然后自顾自地躺在了一旁。
这是第一次和潘南国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我格外紧张。
尽管我们都裹着单薄棉袄,盖着被褥,刺骨的寒意还是穿透了阻挡刺痛皮肤。
我睡意朦胧,不停往他的方向蹭,直到感受到微微的暖意后才满足地停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是我辗转多次养家后,第一次有了安稳的感觉,像是从此之后不用担心被送走了。
和他相处近半年,从微夏到隆冬,他真的像是哥哥一样照顾我,虽然村庄里的人见着我了都调侃喊我南国小媳妇。
也罢,毕竟我的名字真的很不好听。
叫许豆。
还不如叫洋芋,听起来值钱。
兴许是太累了,夜间他都没有醒来过。
第二日,才知道,他是病了,发起了高烧。
晨间鸡鸣,潘南国往时已经是背上竹编背篼往地里去了。
然而今日却像是熟睡死了一样,雷打不动,我几番喊他都没有大反应。
只会嘟嘟囔囔几声。
瞅他泛红的脸孔,发出重重的呼吸声,我心里咯噔。
伸手试探他额头的温度,烫得惊人。
果不其然,潘南国病了。
我用仅有的生活常识试着给他散热降温,但徒劳无功。
再这样下去,很有可能他会烧成傻子了。
情急之下,敲开了邻居的门和他们讨要退烧药,他们连连摆手说没有,让我去村口的小卖铺买。
一鼓作气跑到小卖铺,老爷爷不在,是他的外孙子看店。
听说叫梁温。
他拿出一盒退烧药,说要18块。
我窘迫地告诉他没有钱,仅有的是地里挖不完的洋芋。
他看了我许久,眼神从头到脚地扫视了一番,看得出我没骗他,后他眉梢挑了挑,说让我拿走,前提是答应明天给他外婆洗身子。
他外婆听说是前些年中风,瘫痪在床。
我连着应声感激,拿着药就往家里跑,一刻也不能耽误。
庆幸的是,潘南国吃了药,加上我把屋里能保暖的棉袄和被褥都往他身上套,他出了一身大汗。
我悬乎着的心微微落下了。
好几个小时后高烧慢慢退下来,他昏昏沉沉的神态渐渐有了起色,醒了过来,虽然还是有些没力气。
他问我哪里来的药,我说是小卖铺讨要来的,还没给钱。
话音刚落,他忽然冒出一句话,“我烂命一条......”。
潘南国还没说完,我伸出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冰冷手掌心传来的暖气让二人都怔了会,我赶紧起身,丢下一句才不是烂命匆匆跑到厨房烧热水。
这次,换我“发烧”了,耳根通红。
开了窗户,硬吹了冷风好久好久才回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