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书房里格外安静,静到迟莺可以听到沈观澜写字时,笔在纸上摩擦的声音。

对方并没有要理会她的意思,迟莺亦沉得住气,她安静的跪在地上,低头时目光正好落在自己的手腕上,那儿有一串檀木珠子,是去岁年关许微去玉华寺给她求来的。

许微总说,她这样的性格容易惹来祸端,须得有佛祖时时看顾才行,可迟莺并不信这些。

若这珠串有用,她的许微也不会死。

“你不叫迟清瑶。”男人的声音传来,迟莺猛的抬头,就见沈观澜身边站了一个书童模样的人。

知晓他必是将自己的身份调查清楚了,迟莺乖顺的道:“妾名迟莺,是迟府的三小姐。”

“你亦不叫迟莺,从今日起你是王府乐姬,名唤蕊姬。”沈观澜道,他仅三言两语,就给迟莺换了身份。

他捏着她的把柄,不容她拒绝。

“那迟莺呢?”

“昨夜陈府突现刺客,陈二公子的夫人已经死在了混乱里,至于王府蕊姬是死是活,便要看姑娘怎么做了。”

沈观澜的声音始终平静,那人稳坐书案前,连头都没有抬一下,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但面前那人绝不是文弱书生这么简单。

做了所谓的王府乐姬,便是失了自由,报仇一事更是遥遥无期。

不做王府乐姬…

迟莺又看了一眼沈观澜,对方此时也在看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就盯着她的头顶,迟莺不再犹豫,她语调坚定的道:“请王爷放心,王府蕊姬必会长命百岁。”

迟莺话音将将落下,沈观澜就对她挥了挥手,他身边那名书童模样的人立刻走了过来,对着迟莺做了个请的手势。

从书房出来,迟莺才恍然发现天色已经暗了。

地上的雪积了厚厚一层,脚步踩在雪地上,能听到咯吱咯吱的脆响,给她带路的那人从始至终一句话没说,看起来比沈观澜还要安静,迟莺低着头,对这个明显没有人情味的王府心生唾弃。

“来人啊!有刺客!”尖叫声划破长夜,本来静谧的王府一下子乱做一团,随处可见形色慌乱的丫鬟小厮。

紧张的氛围让迟莺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迟莺不自觉的朝着前面的人靠近了一些。

“姑娘这便怕了?如此阵仗在王府只是常事,姑娘须得学着习惯。”书童回头看了迟莺一眼,声音里隐约还能听出几分鄙夷来。

看这人仰起头有些傲气的模样,迟莺觉得他并不像自己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冷漠。

她正要再问些什么,房檐上有一道影子朝着这边飞掠而来,迟莺能感觉到劲风打在自己脸上,能看到银色的刀光在月色下闪耀。

心跳有一瞬间的凝滞,她颤抖着后退,忽然有温热的液体溅在了她的脸上。

这样的感觉很熟悉,就在几个时辰前,她才刚经历过。

方才还生龙活虎的刺客此时瞳孔放大,有长剑穿透了他的身体,露出来的剑尖正冲着迟莺的方向。

迟莺的视线不受控制的焦在剑尖上。

滴血的剑尖忽然消失,刺客的身体就瘫软在迟莺脚下,迟莺也看到了长剑的主人,那人一身黑甲,神色冷峻,剑眉星目,正是她在陈府见到的那名腾鹰卫。

“许久未见程侍卫,您的剑又快了。”

对迟莺不假颜色的书童看到腾鹰卫立刻满脸堆笑的夸赞起来,被夸赞的人却仿若未闻,只是收好了剑,身影瞬间消失在了迟莺的视线里。

很快就有家丁跑过来收拾瘫在雪里的尸体,他们动作熟练,似是经常经历这样的事,此时迟莺却看着那名腾鹰卫的方向若有所思。

“死心吧,程侍卫心里只有剑,就算你比那些人长得都漂亮,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的。”书童推搡了迟莺一下,声音里的鄙夷愈发不加掩饰。

迟莺能感觉到,他对自己有敌意。

“那些人?”她抓住了书童话里的字眼。

沈观澜只是将她带到了王府,给了她一个新名字,却并未告诉她要做什么,这些都要迟莺自己摸索。

当然,迟莺现在确实对那个程侍卫很感兴趣,她如今被困在王府,那人武功那么高,如果能为她所用,定然能将许嬷嬷从迟府带出来。

“就是其他乐姬,还有两个月,便是陛下的生辰,届时你们都要去宫里给陛下献艺。”

培养乐姬献给陛下,这位文宣王果然不像他表现的那样毫无野心。

迟莺也知晓,眼前书童的言语定然都有沈观澜的默许,进了这王府,她的命就攥在沈观澜手里,对方并不介意在她面前暴露野心。

沈观澜掐死她,就像掐死一只雀鸟那样容易。

“那程侍卫又是?”迟莺继续问。

书童难得的回头,用他那双长在头顶上的眼睛打量迟莺一番:“程侍卫是王爷身边武功最高的一位,他除了练剑对别的都不感兴趣,我劝你莫要生些旁的心事,免得成了他剑下亡魂。”

“您请放心,蕊姬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迟莺应了一声,垂下去的眼睑掩饰住了瞳孔里的暗芒。

程侍卫?一心只有剑?

她偏要折了这雄鹰的翅膀,让这鹰为她所用。

“到了,你以后便睡那儿,从明日起便老实跟着其他乐姬排练,莫要生出旁的心思,如果王爷有别的安排自会召见你。”书童推开了一扇门,打断了迟莺的思绪,他指了指角落里的那张床,又对着迟莺交代了两句,便转头离开了。

乐姬们都不在,迟莺打量着这个房间,房间不大,只有一个小小的窗子透进些许月光,桌子上燃了蜡烛,烛光昏暗,并不足以照亮整个房间,迟莺勉强能看出来,这屋子小虽小,却胜在干净。

房间里摆了四张床,其中有两张床上被褥是整齐的,应当是有人长住,迟莺走到属于自己的那张床前,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在过分安静的环境下,那颗提了一天的心总算安定了些许。

“你是新来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名穿着粉衣的少女搀扶着另一名白衣少女走进来,她看到迟莺,语气有些讶异,随即又道,“快过来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