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掩去了夕阳的猩红,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压抑得整个江新市都静悄悄的。
细雨淅沥而下,冷风凌厉地穿梭着,令人不由自主地打起寒颤。
这段时间南乔总觉得有一双眼睛盯着她,可一回头只有几片树叶零零散散地落下,空无一人。
医学上称之为被害妄想症,多见于精神分裂症和偏执型精神病。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加快了步伐往路灯下走去,路灯洒下柔光,透明雨伞如同儿时的万花筒,将昏黄的柔光揉散成星星之火。
“老板,我要一个烤红薯。”
烤红薯的香味飘逸在整条街道上,在寒冷的季节里,吃一个香喷喷的烤红薯,不仅能够解馋,还能够让人暖和起来。
“好哦,小姑娘刚下班啊?”
南乔颔首。
老爷爷拿远老式秤砣,眯着眼睛,南乔也没指望他念对重量,果然,他报出价格的时候她清晰的意识到。
被宰了......
“小姑娘,三十五块钱。”
南乔不在意地掏出手机扫码,片刻后蓝牙音箱响起巨大的收款提示音,标准的女音好似念出你是冤大头。
她是一名出色的催眠师,拜于周定天名下,作为周定天的关门弟子,备受宠爱。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催眠师如同幽灵兰花般存在着。
即使周定天那里订单堆积如山,她也保持每个月只接一单,只招待一位客户的惯例。
唯独一年例外。
她为一位客户整整服务一年,这位客户身份神秘,公司的档案库和业绩单上都没有记载他的个人信息。
惹人生疑。
“乔乔。”
走神之际,一道柔和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南乔循声望去,人影逐渐呈现,她朝来人招了招手,扬声喊道:“我在这里。”
宋靖宇突然得知她来了,澡都没洗完就套上衣服在门口等着,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她人影,心急地寻了出来。
南乔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偷瞄了一眼男人。
他身上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清新气息,套着白色的衬衫和宽松的裤子,头发湿漉漉,水珠滴落在锁骨上,如同珍珠般晶莹剔透。
这是她的现任男友,宋靖宇,一名优秀的医生。
宋靖宇接过她手里的伞替她举着,略带责备道:“怎么突然就过来了?大晚上的不开车还走路过来,以后不许这样了。”
他责备的话语听起来软绵绵的,毫无威慑力。
南乔提了提手里的蛋糕,一双漂亮的杏目弯成月牙,软糯糯道:“呐,当然来给某人在庆生呀。”
今天是宋靖宇二十八岁的生日。
她不想缺席。
“你说今天约了客户没时间来,搞得我还好一阵失落。”宋靖宇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声道:“那既然是我的生日,亲一下脸颊不过分吧。”
南乔点点头,面露微红,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脸颊,刚准备轻啄一下,余光猛然察觉到宋靖宇身后的人影,心头一紧,人也沉了下来。
那男人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们,黑沉眸子看得人脊背一寒,一身白色衬衫,站在雨里,半张面容诡异可怖。
“怎么了?”
宋靖宇见她身体愈发僵硬,于是沿着她呆滞的视线望去,便看到站在雨里的男人。
宋靖宇有些诧异喊道:“阿征?”
被唤作阿征的男人迈着长腿走近,丑陋的面容也逐渐清晰,嘶哑地喊道:“舅舅。”
他的声音由于很久没开口,干巴地如同鬼屋里被风吹得摇摆不定的木门,发着吱嘎的响声。
声音虽难听,但这一声“舅舅”就像给南乔喂了颗定心丸,刚刚那一瞬间她还以为犯老毛病,产生了幻觉,见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见他衣服全湿了,宋靖宇连忙将他拉进伞里,皱眉道:“傻乎乎地站在雨里干嘛?身上全都淋湿了,回头你爷爷和姥姥又要心疼了。”
他不搭腔,视线冷冷地扫了南乔一眼。
南乔手不自觉地握紧热腾的红薯。
宋靖宇也是习惯了陆征的沉默,无奈的叹了口气,将伞递回到南乔手里,轻声道:“乔乔,从这里到家还有十分钟的路程,我先跑回去煮些姜茶,你跟阿征撑伞回去,别回头你和阿征都生病了。”
看吧,他就好像不会生病了般。
南乔嘴巴微张,刚想说她可以跟他一起跑回去,但是还没来得及出声,宋靖宇就已经冲进了雨中,被大雨包裹着,每次看到他宽阔的背影,南乔就有一种莫名的患得患失的感觉涌上心头。
宋靖宇一直以来都很优秀,从江新大学医学院毕业后一年就以全市第一的成绩通过了江新市卫生局所属事业单位公开招聘,进入了江新市人民医院工作,现早已是医院里最年轻的主刀大夫。
他的人生就像每天初升的太阳,安稳有序,灿烂夺目。
“看够了?走吗?”
身边人冷冰冰出声。
南乔脸上残留的笑意逐渐僵硬,闻声偏头看了眼他,那半张脸再度吓到她,脸刷一下变得惨白,甚至没发觉自己走路是同手同脚。
南乔的伞不大,两个人一起撑伞难免会有肢体碰撞,每撞到一次,她就往外挪一点,直到她发觉自己像个太监给小王爷撑伞,立马缩了回来。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
想想以后还会是亲戚,于是南乔套近乎般地主动开口道:“阿征,你现在是念书还是工作呀?”
她等了两秒,旁边的人才出声:“都不是。”
“那是?”
“不知道。”
“......”
怎么可能有人什么都不是......
无业游民?
话题嘎然而止。
南乔瘪了瘪嘴巴,垂下眸子也懒得再继续聊天,却意外地看到他白色衬衫的袖口向上翻折到肘弯,露一截线条流畅优美的手臂,凛冽外突的腕骨上戴着一个手环,做工精致,镶嵌着耀眼的小钻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