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离婚协议还没拟好,我爸就得到了消息。
他打了十几通电话催我回家,一见到我,就摔了只清朝的茶盏。
“唐之幸,你要是敢离婚,让家族蒙羞,我就打断你的腿!”
家族、蒙羞。来之前我就知道,他无非就是这些说辞。
从小到大,我都听腻了。
我垂着眼,捡起地上的碎瓷片。
“是盛泽南出轨在先,要蒙羞,也是盛家蒙羞。”
我爸一时语塞,半晌又继续指责我:“我说过多少次,让你性子不要那么倔,你打小就脾气古怪,不懂忍让,所以才抓不住男人的心。”
我扯了下嘴角:“男人的心,很稀罕吗?”
“如果不是为了实现妈妈的遗愿,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
我爸气得拍桌:“你还有没有规矩!传出去,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搁!”
我冷眼看着他。
妈妈就是因为所谓的规矩,折腾了大半辈子,到死也没能完成开画廊的心愿。
她那些瑰丽梦幻的油画,都被我爸锁了起来。
当初,是我爸承诺我,让妈妈的画重见天日,我这才同意和盛泽南结婚。
这三年,我带着那些画参加了大大小小数十次画展,让文艺圈熟知了齐茉这个名字,也算得偿所愿。
如今,再没什么能束缚我。
我起身,将捡好的碎瓷放进托盘里。
“晚清民窑的老物件,就您把它当成稀罕物,不也说摔就摔了。”
“您守旧了一辈子,几百年的大家族,到这一代没有丝毫推陈出新,日薄西山,险些退出市场,要靠联姻来维持活力。”
“足以证明,固守陈规毫无意义。”
“您那些老掉牙的规矩,约束得了我妈,约束不了我,21世纪,讲究的是婚姻自由,这婚,我离定了。”
妈妈死后,我没有一天守过唐家的规矩。
我的决定,没人能左右。
我转身走出书房,将父亲气急败坏的怒骂隔绝在门内。
走廊尽头的房间,仍旧上着锁。
我遥遥望去,仿佛看见了十岁那年的唐之幸。
她无助地跪在血泊里,看着失去生息的母亲,除了哭泣,什么也做不了。
那时我年龄太小,不明白母亲脸上为什么总是带着哀愁,为什么她每次捧起画笔都要大哭一场。
后来我才知道,唐家的家规,是不许女人在外抛头露面。
婚前她是年少成名的天才画家,婚后,她逐渐淡出大众视野,成了失去姓名的唐夫人。
她唯一能想到的解脱方式,居然是自杀。
我盯着那扇门看了很久。
诚然,得过且过,假装无事发生,继续维持这段联姻,不失为一种选择。
但如果是母亲,她一定会懂我的。
回到家,盛泽南又不在。
花瓶里换上了新鲜的茉莉花。
我看着它,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盛泽南的场景。
大人们觥筹交错,谈笑风生,我孤零零地站在母亲的遗像前。
有人把那当做生意场,也有人尽情娱乐,似乎只有我记得,这是一场葬礼。
在母亲慈眉善目的遗像注视下,父亲把我当成商品一样,交到盛泽南手里。
盛泽南的父亲也笑着说:“带妹妹出去玩吧,要好好相处。”
十三岁的盛泽南,看起来温柔又真诚。
“之幸妹妹,我会一直照顾你的。”
他把茉莉编成花环,戴在我的手上。
时至今日回想起来,那时的动容不是假的。
他也做到了他所承诺的,对我无微不至,悉心照顾。
我差点就沉溺在那些细节里,以为爱可破解万难。
可是盛泽南呢,他这个温柔的骗子,在费尽心思只为博我一笑时,他心底想着的是我,还是该如何哄好盛佳莹?
于他而言,我才是横亘在他和盛佳莹之间,需要破解的那个难。
得知我打算离婚,让盛泽南净身出户,沛沛非常支持。
她约我在酒吧小聚,提前庆祝我,即将成为单身富婆。
沛沛迫不及待:“你打算什么时候和他摊牌?”
我笑笑:“不急,等金融大厦的项目黄了后,我再告诉他。”
雪上加霜,杀人诛心。
这就是他欺骗我的代价。
为了让我玩得尽兴,沛沛叫了两个男模。
酒还没喝过两轮,就被人不长眼地打断。
“之幸姐?”盛佳莹惊讶地叫我,意识到称呼不妥,又连忙改口,“嫂子,你怎么在这里?”
我抬眼看去,果不其然,盛泽南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