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腊月的风,刀子似的割得人皮肤生疼,我彷徨地哈了一口气,暖了暖手。

一抬头,便见春喜从雪中跑来,边跑边喊:「夫人!顾大人回来啦!」

我赶回去时,顾行渊一行人已经到家门口了。

风雪正盛,他身骑白马,身姿卓然,只是身后清清冷冷的,只有一个随从。

我有些内疚,倘若不是因为娶了我,顾行渊早已经平步青云,前呼后拥,哪会如今日这般寒酸。

「夫君。」我停下步子,笑着唤他。

顾行渊转过头,看见了我,眼中闪过一瞬的讶异,但很快就压了下去,纵身下马,攥着缰绳道,克制而疏离:「我回来了。」

我与他相对而立,陌生得不似夫妻。

虽然想好了等他回来,要对他好一些,譬如一定要抱抱他,给他暖一暖冻坏的手,譬如跟他说,我其实很挂念他,盼着他回来。

可等他真回来,我却局促起来了。

我寄的信他看见了吗?怎么他好像,也没有多高兴啊?

我有点不自信了,但还是走过去,努力笑笑,望着他:「你今年,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燕门无事,便提早回来了。」他道。

随后,攥着缰绳的手紧了紧,问我:「你写信叫我早归,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我怔了怔。

忽然明白,他为何如此了。

因为我从来没对他好过,因为我从未回过他的信,所以他下意识地以为,我写信给他,寄寒衣给他,必定是因为家里出了事,需要他回来。

「不是。」

我望着他,字字诚挚:「是因为,我想你了。」

他的手一僵,心分明乱了,可是不知为何,他很快便清醒了。

沉默片刻,他看着我,目中带着淡淡的落寞:「是吗?可是,你刚从沈府回来吧?夫人,你礼佛两年,素淡至极,今日穿了旧时的鲜妍衣裙,却是为了去见他。」

我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

上一世我心死如灰,每日青灯古佛为伴,从未梳妆打扮过,这一世,我想打起精神来,好好活,不想却被他误会了。

我急忙解释:「不是的,我不是为了见他才穿成这样,而且我找他,是因为……」

要卷宗这种要坐牢的事,实在不好随便跟人说。我急得抓耳挠腮,胡诌道:「他欠了我的钱,我是去要债的……」

这理由太鬼扯,他果然不信,转过眼,失望又难过。

「是吗?」

他笑笑,很快,轻吸一口气,将情绪抽离,淡淡看向我:「你说是便是吧。」

说罢,转过身去招呼随从:「平安,把东西搬到书房去。」

我立在一旁,惶然无措地看着他走进家门,背影萧瑟。

春喜急得直嘀咕:「顾大人这是怎么了呀!」

我定了定神,追上去拦住他。

「搬到卧房去吧?书房多冷啊。」

他语气淡淡:「不必,我习惯在书房休息。」

「那我来帮你收拾东西。」

「不必。」

「那我去给你打扫房间吧!」

我想跑到他前面去,却脚一滑,差点摔倒,顾行渊眼疾手快将我稳住,很快就收回了手

他看着我,薄唇紧绷,情绪再难压抑。

「辞盈。」

他染墨般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我,声音微颤:「你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说就好,我自会为你去做,你不必这样委屈自己。」

我哑口无言。

他是认真的。

他不相信我会突然转性对他好,他宁可相信,我是想要利用他。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以前的我,对他太不好了。

春喜和平安去做饭时,我默默立在书房门口,看着他整理东西。

我叹了口气,忽然觉得人生好难。

我重生归来,想给我爹翻案,一个月了也没有进展,想对顾行渊好一些,刚见面就搞砸了。

我红了眼圈,站在门口掉眼泪,看着顾行渊,不说话,也不走。

顾行渊无奈走了过来:「你别哭了,外面这么冷,冻坏了怎么办?」

我一下扑进他怀里:「你还知道怕我冷着,你这样绝情,干脆叫我冻死在外面算了!」

他身子一僵,心发疯地跳起来,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与他从未有过肌肤之亲,他一时不能习惯。

「我,哪里绝情了?」他声音发颤。

「你有,你这也不必,那也不必,全然看不见我的关心,只会臆测我!」

我抱他抱得更紧了些,真诚地望着他:「顾行渊,我想通了,我想跟你好好的,从前对你不好,是我的错,以后我再也不会那样了,我们好好过日子,行吗?」

他愣愣地看着我,我知道,他仍是不信的。

但最终,他还是妥协于我口中的美好未来了。

即便怀疑前方是深渊,也忍不住想要走走看。

「好。」

「那你还不抱抱我?」

「好。」

温热的手,生疏地扶上我的背,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的手,默默将我抱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