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朱墙甬道又远又长,南栖原先还拒绝了宫人安排的龙辇,觉得几人抬的轿子慢慢悠悠的还不如她自己走着快。
这下却有些后悔。
“失策了,天冬,还能让龙辇跟上来吗?”她狼狈地用手撑着膝盖。
又重又长的古代帝王制服简直要了她的命,初时还新鲜,现在只想将它们一层一层脱掉,穿上现代运动服,甩开双臂跑着多痛快。
天冬心疼的替她擦了擦汗,“陛下,出了这道门就是了,若是让龙撵追上来,指不定还要等多会呢。”
一旁的张德细着嗓子喊道:“哎哟喂,话可不是这么说,让那些大臣等等又如何,到底比不上咱们陛下的龙体矜贵。”
他一扬拂尘,对着天冬道:“你,返回去叫龙辇,咱家陪陛下在这等着。”
南栖被那拂尘扬起的灰尘**,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算了,就这几步路,再坚持坚持吧。”
好不容易走到宫门口,天冬手忙脚乱的替她整了整衣冠。
黑压压的人头跪了一地,一见到帝王的身影,纷纷俯身叩头,高呼陛下万岁。
南栖吞了吞口水,第一次见这样的大场面,有点紧张。
好在这几日天冬给她紧急科普了一些皇帝常用语。她努力挺起小身板,用尽量平稳的声音不疾不徐道:“众爱卿平身。”
众人谢恩后起身。一上了年纪的官员老泪纵横,满面动容的对着南栖作揖。
“陛下未在朝阳殿接见,而是不辞辛劳亲自出宫门迎接,定是听说了臣等的委屈,臣等对陛下的体恤感激涕零,感激涕零啊!”
南栖一僵,微微侧头给天冬使眼色,嘴皮子快速阖动,“还能在那什么朝阳殿接见?”
天冬忙朝她走近两步,放低音量,“是的陛下,只需遣人将朝臣迎进宫门即可,奴婢以为您知道。”
南栖抬头望天,所以她累死累活顶着几斤重的衣服跑出来是为了什么。
但既然已经出来,南栖只好表现出一副为众臣着想的模样,“众爱卿有何委屈只管说来,朕定为尔等做主。”
她在心里偷偷给自己点了个赞,很好,电视剧没白看。
内阁学士上前一步,“臣等状告护国大将军杨述无视王法,罔顾礼教,在天子脚下行入室劫掠,敲诈勒索之事,还请陛下立即遣人将他捉拿归案,以正视听。”
南栖听得云里雾里,好好一个将军怎么变成入室抢劫的盗贼了?
另有一蓝袍官员补充道:“杨将军从臣处取走白银六百两,臣碍于他的威慑,不敢不从。”
随后,陆陆续续有官员附和。
“杨将军从臣处取走金银玉器共计一千五百两。”
“臣一千两。”
“臣八百两。”
南栖:“......”
这将军怕不是穷疯了?
南栖清了清嗓子,偷偷觑了眼天冬,收到她爱莫能助的眼神后,故作沉思了片刻。
“这个那个,这事朕知道了,朕回去考虑考虑,明日早朝便给众爱卿答复。”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对皇帝的反应有些诧异。
小皇帝和杨述不合是他们心照不宣的事,原以为皇帝抓到杨将军如此大一个把柄,定会大肆利用。哪像如今这般轻飘飘的略过。
内阁学士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孙太傅的方向,见他闭了闭眼,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内阁学士再次向南栖拱手作揖,“臣等愿听陛下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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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丽的龙辇平稳的被抬着走在宫道上。
南栖舒服地叹了口气,好在自己机智,群臣一散就派人传唤了龙辇,她可不想苦哈哈的再跑一回。
张德走在轿辇旁,哈着腰愤愤道:“陛下,杨将军此举是压根没把您放在眼里,依奴才看,就应该把他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南栖眼皮也不抬,“哦?你倒是会替我做主。”
张德一惊,后背冒出冷汗,“这,奴才,奴才是为您不平,一时情急才说了大话,还请陛下责罚。”
轿辇上这主,最是喜怒无常。曾经因一宫婢在她跟前不留神绊了一跤,掀起的灰尘弄脏了她的龙靴,便眼也不眨地吩咐将人杖毙。
张德虽得她信任,却也时常如履薄冰。若是有不合她心意的,张德毫不怀疑他会落得和那宫婢一般无二的下场。
南栖没有吭声,闭着眼靠在轿辇上。
张德战战兢兢地等了一会,见他没有发难,才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实际上,南栖只是走累了,闭着眼睛休息了会,哪知道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直至到了养心殿,才被天冬唤醒,衣服一脱趴龙榻上补觉去了。
大将军府。
肖卫林向上首汇报着打听到的消息。
“皇帝没有派人前来?”
“是。”肖卫林抱拳道,“陛下只留下一句明日早朝再议,便将众臣解散了。”
杨述指尖轻点桌案,语气意味深长,“这倒是不像他的作风。”
“无妨,且看他明日如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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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栖一觉睡到了下午。
醒来时看到红木雕云纹床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天冬见她醒来,忙打了温水替她净手净面。
南栖揉着脖子,这具身体有些弱啊,才走了这么一段路就累得睡了几个小时。看来以后还得加强锻炼。
她忽然想起上午的画面,不禁一阵头疼。
从前几日与杨述短暂的打交道来看,她直觉此人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且他敢无视皇权,肆意从官员府邸敛财,手段之嚣张。如果南栖此刻不是皇帝,一定也会像其他朝臣一般乖乖献上银子,然后能离他多远就多远。
奈何她的帝王身份,注定不能退缩,还得给其他朝臣一个交代。
南栖拄着下巴叹了口气,这可如何是好。
要不然明日先试探试探杨述的态度?
他有什么需求,满足他便是,先把银子还了,将这些朝臣安抚下来再说。
没错,就这么办。
南栖没想与杨述对着干,她可不想像原身那样作死,去跟这样一个人物争夺权利。
且先帝选他作为护国将军,定是自有道理。
南栖自认为一介普通人,做过最大的官不过是一组之长,万万不敢跟一国帝王比远见。
如果可以,他倒是宁愿卸下皇位,去这古代的民间走走看看,也不枉穿越一场。
若将来还能有机缘再回现世,那便再好不过了。
总之,她如今最大的愿望便是能苟住小命,其余都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