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冒昧一句……”
打一离开正院,李嬷嬷在我身侧便欲言又止。这不还没到青寒阁,话匣子就收不住了?
“老奴可听说京郊近日里流寇四起,殿下千金之躯,本不该随意出门的。这要是出了好歹……”
没等她絮叨完,我浅笑打断她:“有嬷嬷陪同,我哪能害怕?”
见我如此上道,李嬷嬷眼里终是划过满意之色。
护国寺坐落在京郊方圆百里外,格外隐蔽。快马加鞭赶到宫城外也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
也正是如此,我唯一的,父皇留给我的底牌才选择隐藏在那里。
白氏想去那礼佛,我甚至有些怀疑,她是不是突然从哪知道了什么。
这相府里的人,我越相处吧,越是感到有趣。
京城如今看似一滩死水,然则内里的漩涡可深着呢,稍有不慎,随时都会掀起轩然**。
韩相,父皇病重的三年到现在,始终是保皇党。
如今,家门掺和进一位皇室公主,又该怎样选择呢?昭烨虽只比我小了一两岁,但心性始终是半大孩子,宗室各家一直虎视眈眈,谢太后专权不放……
或许韩齐已经做好了选择。
转眼三月落幕,原定的进四月后启程去护国寺,因宫里小皇帝嚷嚷着要去行宫围场春狩,护国寺之行,只能向后延宕了。
我身为皇室公主,这种场面自然得叫上我装门面。
只是现在我的牙帐离皇帝他们偏远了很多,野外篝火宴的座位也被安排在下首角落里。
不光如此,还得在开宴前,主动上去给一起坐在主位的谢皇后与小皇帝下跪行礼。
看谢氏居高临下轻蔑的眼神,以及小皇帝满脸心虚愧疚的神情。
我倒没什么,行个礼又不会少块肉。
倒是转头坐下的瞬间,无意撞上韩齐看向自己的眼神,略带深意,又十分兴味。
老东西少见多怪,这才哪到哪。
宴席进行一半,小皇帝便不胜酒力走了。
不多时,一名陌生宫婢来我身后小声通传:“殿下,陛下请您去别处叙旧。”
她只身在前方带路,走着走着人烟逐渐稀少,灯火也越发昏暗。
我停住身,神色漠然。
那宫婢回头笑问,“殿下怎的不走了?”虽是笑着,可甚是诡异。
刚要动身逃跑时,身后冷风陡然拂过,一双手持匕首立马抵在我腰后,刀锋刺破层层裙裳,贴上肌肤,冰冷刺骨。
“殿下莫慌,还没到地方呢。”
他们带着我来到白日围猎的密林中央,此处夜晚总有野兽盘旋,离行宫又远,绝对是杀人抛尸的最佳场地。
此时此刻我简直是骂爹的心都有了,这糟心的日子!
我平静道:“死到临头,我得知道究竟是谁吧。”
“臣等也是奉命办事,恕不能告知殿下。”
我笑了,“谈不拢?挺可惜的。”
电光火石间,从袖里滑出利刃,飞快一刀捅向身后人的脖颈,同时大喊:“玉薇!”
我家玉薇手持两尺大刀,咻的下窜出来护在我身前。
小样,临走时我就给玉薇使了眼色,叫她一直暗中在后方跟着,这俩蠢货也没察觉到。
……等等,不太对。
立在正前方的宫婢依旧稳如泰山,只见她曲起手指放在嘴边吹出一声清脆哨响,密林中悉悉索索竟前后左右走出十来个持剑的黑衣死士。
玉薇被这阵仗惊呆了,“哇靠!殿下,咱俩恐怕要今晚留在这做亡命主仆了……”
我呸了声,死丫头净瞎说,今个儿拼死也要闯出这破林子!
只是手里的冷汗到底出了一层又一层,将短刃紧攥在手心。
玉薇和我背靠着背,望着一拥而上的死士,分毫不敢懈怠。
手上的动作干脆利落,一刀剐一个,不一会儿的功夫,只觉口鼻之间填满血腥气,直达肺腑,令人作呕。
即便是这样,寡不敌众,我们俩的身上早就添了大大小小细碎的伤口,气力渐渐消减,动作也放慢了些许。
密林里,视线朦胧,五个,四个,三个,最后三人了。我的眼前开始阵阵发黑,倏忽间,身侧袭来致命一击,直捣心口,根本来不及闪躲。
我双眼紧闭,只是想象中的锥心疼痛并没有到来,一双手将我拽走躲闪开,恍惚睁开眼睛。
一柄闪烁着寒光的长剑迅速划过,身前的黑衣人闷哼倒下。
我偏过头,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帘,带着深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