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东宫后,我大病了一场,整个人憔悴不堪。
崔嬷嬷边喂我喝着药,边唠叨道:“太子妃病成这样可吓坏老奴了,下次可莫要再去淋雪了。”
我咳嗽了几声,气若游丝。
“嬷嬷,你为何对我如此好?”
东宫阴冷,东宫的人更是阴险善变。
唯有她,无论我被囚或是有喜,她都尽心尽力地照顾着我。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崔嬷嬷神色一顿,缓缓道:“太子妃可能不知,老奴的儿子曾受过洛太傅的恩惠,老奴一直谨记在心,就盼着有一天能报恩。”
原来是爷爷种下的善果。
我好久都没有吃过爷爷做的菜了。
也好久没有见过他了。
崔嬷嬷望着我,继续道:“人心亦变,可再变,太子妃的日子总要过下去的,人啊总要向前看。”
我静默了很久,才抬眸浅笑。
是啊,人总要活下去。
困于原地,只会让自己堕入黑暗。
我有些释怀了。
爱一个人很容易,放弃一个人却不是一朝一夕。
但我洛宁,爱得起,也放得下。
太子听闻我病了,迫不及待地赶来我阁中看我笑话。
他抿了口茶:“他真是命大,大火之下还能死里逃生。”
我蹙了蹙眉,并不搭理他。
他勾了勾唇,不咸不淡地开腔:“你当初为了他那么奋不顾身地要杀孤,他却如此对你,连孤看了都心寒。看在我们曾做过几日恩爱夫妻的份上,孤替你报这个仇如何?”
我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殿下何必拿我当借口。”
他还真说到做到。
陛下在寝宫中突发急症,昏迷不醒,而那时只有朱少煊在面圣。
太子下令封锁整个皇宫,抓捕朱少煊。
整个皇宫的禁卫军都来来往往地搜寻,但始终了无音讯。
因为他躲到了东宫,躲在了我的房中。
他用匕首抵着我的脖子,寒声道:“别出声。”
我哑然失笑,“你见我的第二面,就要杀我?”
他迟疑了一下,缓缓放下了匕首。
“我中箭了,可否帮我上个药。”
我冷笑一声,从柜中拿出一瓶金疮药扔给他。
“不能。”
朱少煊眸中染上阴暗的情绪,他堂而皇之地脱下衣物,将药粉洒在肩上。
我眸色一沉。
朱少煊长年练武,时常将自己弄伤,他的后肩也因此留下了几道疤痕。
但此时,我瞧见他的后背光滑如玉。
我心中一咯噔。
我只听到了他对我的恶语相向,却未曾注意到他的不同寻常。
难道?
我该试探吗?
若结果并非我所想,那便又是一场空欢喜。
我身子一颤,朱唇轻启:“你出征前,我曾送你一个同心结,如今我们既一别两宽,还请你将此物归还于我。”
朱少煊怔了怔,漫不经心道:“真是不巧,早就扔了。”
早就扔了?
可是他怎么扔?
我眸光闪烁,轻声道:“你不是他,对吗?”
哪有什么同心结,那是我编的。
朱少煊在看清我眸底的情绪后,才逐渐反应过来。
他有些气急败坏:“你诈我!”
我心中燃起一丝希冀。
“他在边疆还有未完之事,所以未归?”
“你是他军中的兄弟吗?”
屋中十分安静,他不言,我便一直执拗地盯着他。
那张脸我明明熟悉至极,可此时,我望着却觉疏离的很。
良久,那人蓦地起身,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英朗的五官显露在烛火之下,眉眼间与朱少煊却有几分相似。
那人哑声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漠北有一国名为赤灼……”
我眉心微蹙,出声打断了那人:“我不想听故事,能不能长话短说。”
我只想知道真正的朱少煊如今身处何方?吃的怎么样?睡得好不好?那场大火后他的身体有没有被伤到?
还有,他会嫌弃如今的我吗?
“他死在了那场大火中,我没能救活他。”那人垂着头,神色悲凉。
还是死了。
这回是真的了。
我羽睫微润,心中燃起的火焰又顷刻间被浇灭。
“我叫祝洵,是漠北赤灼国的王子。双生子在赤灼是大不详之昭,所以母后送走了双生子中的哥哥,也就是朱少煊。”
祝洵眼眸漆黑,眼脸低垂。
“那场大火,我没能救下哥哥,所以此次我以他的身份,回朝是为了替他报仇。”
“哥哥直到生命的最后,念着的还是你。对不起,我擅自替他拿主意伤了你的心。”
我鼻尖一酸。
泪水滑过脸颊,我仰起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