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院里微风阵阵,久违的阳光撒在脸上暖洋洋的,静姝坐在红柱前的美人靠上,清声道:“半夏,此情此景甚好,你叫人把琴搬来,我为你抚一曲高山流水好不好?”

半夏笑呵呵的应好,不管**怎么做,只要**开心,就一切都好。

时间如梭,转眼到了九月。

九月初十,李玥柔的婆母将军夫人登门。

是夜,李府地理位置最好的院子宁福园寂静无声。

老夫人独坐在圆桌前,脸色阴晴不定,屋里的丫鬟婆子战战兢兢,垂着头恭声站好,连呼吸声都放缓了。

“都出去。”老夫人的声音苍老低沉。

丫鬟婆子连忙后退着往外出,等房门被关上,老夫人狠狠的捶了两下桌子,心里的郁气还是无处发泄。

大老爷坐在下首,斟酌着开口:“母亲当心身子。”

“竟没想到,将军夫人今日会登门与我们相商玥柔归家之事。”老夫人厉声道:“你那媳妇,还高兴的什么一样。”

“柔儿是自家孩子,她能归家,我们做父母的确实高兴。”大老爷小声道。

“你知不知道,孙女婿虽没了,但只要玥柔安生守节,将军府的姻亲就还在,你三个儿子的前途就多了一份保障。”老夫人恨铁不成钢。

想起将军夫人说什么心慈,说什么看不得玥柔孤苦一生,老夫人只想狠狠呸一声。

将军府莫不是恼了她李家多番登门?还是觉着他李家要败落了?

儿女姻亲,多帮几次小忙能怎么样?何至于把守节的儿媳妇送回娘家。

当听此言,老夫人怒气填胸,偏偏一旁坐着的老大媳妇还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简直要把她气死。

最令人恼恨的,是她不能明言拒绝。

婆母怜惜,亲祖母反而不愿孙女归家再嫁,传出去,她就要落个狠心的名声。

老夫人气的扔了一个茶盏。

大老爷低声叹气,暗叹自己没本事,做了多年的六品官,一直没有升迁,家里的确需要一门得力姻亲来为儿子铺路,可他同样心疼女儿。

老夫人一看大儿子神情就知道他所思所想,不由缅怀起老爷子来,老爷子官至尚书,在朝中素有威望,若老爷子还在,她也不用日日为子孙前途发愁了。

只可惜事与愿违,老爷子急病去了,大儿子中庸不得皇恩,李家快成了空壳子。

老夫人叹气,将军府这门姻亲说什么都不能丢。

想来想去,最好的法子还是让玥柔自己拒绝,只要她哭着求着要为夫婿守节,将军夫人也没有办法驱她回家。

等她十月初九过寿时,寻个时机亲自劝劝玥柔,那孩子识大体,定能明白她的苦心。

九月十五这天,是给老夫人请安的日子。

老夫人居于尚书府东南方位,从小院出发绕过水榭花阁走了小一刻钟方到,丫鬟进去禀告,出来后恭声请她们进去。

正厅欢声笑语,她们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侧目,老夫人正和大夫人赵氏说话,责怪她寿辰时的布置太隆重了,大夫人则附和着说‘都是儿媳该做的’。

等到丫鬟来问早膳摆在哪里,老夫人才停下话音,摆了摆手示意等会儿再摆饭,一双锐利的眼睛看向坐在右侧的母女俩。

刘氏连忙带着静姝上前请安。

老夫人微微点头,浑浊的眼眸看向静姝:“二丫头,你过来。”

静姝应是,缓步上前。

老太太望着垂着眉眼的静姝,多多少少在心里叹口气。

老二去的时候,她怜惜静姝,也担心亲孙女沾染上刘氏的村土气,就想亲自教养她,没想到这丫头犟的很,一心只想着亲娘。

只是让她从此不再见刘氏,小小的丫头,刚到她胸口,跪在地上腰杆挺得笔直,昂着头说出一堆歪理要回去。

这般白白浪费她的用心,果然和刘氏一样扶不上墙。

就此,她寒了心,后来就不再去管她。

母女俩的处境她不是不知道,只是这是静姝自己选的路,就不要怪她心狠。

说实话,她也没想到,静姝竟一次苦都未向她诉过,倒有老二几分韧性。

唉,老夫人在心里叹气,不管怎么说,静姝都是自己的亲孙女,不管为了已逝的老二,还是李家的颜面,她都要插手管一管静姝婚嫁的事宜,免得让上不了台面的刘氏给操持的贻笑大方。

她看向刘氏,声音低沉缓慢:“过了年转眼就是二丫头的大日子,一应事物都备齐了吗?”

刘氏轻声回答:“回婆母,该准备的都备下了。”她顿了一顿又道:“或有不足,还请婆母赐教。”

老夫人轻哼了一声,她压根没有指望这个出身农门的二儿媳能办成事,当然,她也没有那份耐性手把手教她,想了想看向大夫人。

大夫人满面笑意:“说到赐教,儿媳也有事要讨教母亲,还有几天就是母亲的寿辰,嘉明也该相媳妇了,老爷这段时间又忙,我也是没办法了,少不得要来麻烦母亲。”

“还有进了冬日,该送炭礼的亲戚朋友,儿媳拟了名单还要请母亲过目,还有母亲寿辰时,府里的、庄子里的、铺子里的奴仆的赏赐也要请母亲定夺。”

一会儿就说了两三件事,言外之意自己真的很忙,没有时间接这桩事。

老夫人面色不变,对大儿媳妇的婉拒并不吃惊,又看向跟了自己多年的老仆:“宋桥家的,你是我跟前最得用的,这件事你来盯,静姝是我们家嫡出的二**,出嫁事宜不能出错。”

宋桥家的心里叫苦,二房的事她办的再好,能得几个赏?但是老夫人下了命令,她不想接也得接了。

“老奴一定盯仔细了,老夫人放心。”宋桥家的心里埋怨,面上还能笑出一脸褶子:“沾了二**的喜气,老奴也能得几分运道。”

静姝站在一旁,好像正相商的事情与她不相关,从头到尾静默寡言,直到最后才说了句:“一切听祖母安排。”

让一个奴仆去操持女儿的婚事,刘氏心里如针扎的一样,但她在府里向来没有话语权,只能生生咽下这份苦涩。

一应事情商定后,老夫人吩咐丫鬟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