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竹影迅速转身,想要护着商清晏,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辆马车“嘭”一声便撞了上来。

撞车之后两匹马都倒在了地上,两辆马车也都应声而破。

雨势骤然变大,所有人隔着雨幕,惊魂未定地看向事故发生地。

商清晏瘫坐在地上,一袭似雪白衣溅了一身泥泞,手中的白玉佛珠散落在空中,又零落入水滩。

刚刚还遗世独立的仙人隐士瞬间被拉入凡尘。

虞安歌并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刚刚为了避免受伤,在泥滩中打了好几个滚儿,此时与泥人无异。

看到倒在一旁的商清晏,虞安歌手脚并用爬了过去,问道:“你没事吧?”

商清晏素有洁癖,看到泥人虞安歌靠过来的那一刻,瞬间头皮发麻,撑着“病弱”的身子往后退了两步,惊恐道:“你离我远点儿!”

虞安歌没想到这一撞竟然把商清晏撞成这样,好在没受伤,只是现在在他旁边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十分尴尬。

旁边的京都使者和一众护卫这才如梦初醒,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抓刺客”,所有人都动作起来,把虞安歌团团围住,亮出刀剑。

尤其是竹影,看虞安歌的眼神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虞安歌见情形不对,连忙取下腰牌,大声解释道:“我乃神威大将军之子虞安和!不是刺客!”

听到这句话,商清晏眼瞳微动,手指不由缩紧。

侍卫的刀剑全都收好,京都使者互相对视一眼,便连忙迎了上来。

为首的使者名唤潘德,打着伞来辨认腰牌,看了半天,才挤出一个僵硬的笑脸,对虞安歌行了礼:“呦,还真是虞公子!咱们正打算捯饬一下就去接您呢,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只是您这又是怎么回事?”

虞安歌道:“原是想打几个野味尝尝,谁料到下了雨,山路难行,刚刚还惊了马...”

说了几句,虞安歌才像是刚反应过来:“等等,接我?接我做什么?”

潘德道:“虞府老夫人前段时日生了场大病,圣上感念神威大将军孝心一片,却因戍守不得离开,便派南川王前来接您回京侍疾。”

虞安歌听了这话在心里冷笑,圣上多疑多思,说是接她哥哥回京侍疾,实际上是担心他们的父亲拥兵自重,拿哥哥当质子牵制他们的父亲。

上辈子哥哥入京后,却因“调戏”宋锦儿,被乱棍打死。

她去盛京给哥哥收尸时,发现哥哥一身骨头尽裂,死前必定经历了非人的折磨。

虞安歌了解哥哥,他虽然纨绔,却不是失礼之人,他就是去调戏一只蛐蛐,也不会去调戏宋锦儿。

明明疑点重重,可皇权重压之下,圣上又有兔死狗烹的念头,虞安歌为了保全虞家,只能按下疑惑,忍着悲痛,把哥哥的尸体带回边关。

如今她冒充哥哥前来,为救商清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替她哥哥入京,避免哥哥无辜惨死。

更重要的是,用哥哥的身份,会有更多机会弄死岑嘉树和宋锦儿。

虞安歌着急问道:“我祖母怎么生病了?现在如何?”

潘德正要回答,旁边传来动静,原是竹影搀扶着商清晏站了起来。

潘德两手一拍:“哎呦喂!王爷!”

虞安歌也当即诚惶诚恐起来,快步到商清晏跟前,行礼道:“在下真是该死,惊扰了南川王大驾,还请王爷恕罪!”

雨在这时下得大了些,虞安歌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可惜手心也都是泥,这一抹更脏了。

看到这一幕的商清晏紧皱眉头,但是他余光扫到自己身上,发现也是一身泥泞,居然两眼一翻,当众昏厥过去。

虞安歌吓了一跳,南川王身体不好,人尽皆知,她本是为了接近商清晏才撞的车,现下却弄巧成拙,直接把人撞出毛病来了吗?

场面再次乱作一团,京都使者不停喊着“御医”,竹影则搀扶着商清晏,要把人带到另一辆马车上。

虞安歌距离商清晏只有几步远,二话不说上去搭把手。

可是人刚碰到商清晏,就感到一股杀气袭来,等她下意识做出反击动作,这股杀气又倏然不见。

虞安歌眯起眼恍做不知。

等虞安歌帮忙把商清晏搀扶到另一辆马车上,随行御医冒着雨赶来,马车里空间太小,虞安歌和京都使者便都退了出去。

雨下得还是很大,京都使者一脸焦灼地对虞安歌道:“您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您怎么就把南川王给撞了呢。”

虞安歌知道京都使者这是怕担责任,便苦着脸道:“都是我的错,待南川王醒来,我定然好好负荆请罪。”

京都使者踱步道:“唉!这位爷迎风都能咳血,娇气得很,只盼着他能挺过来吧。”

虞安歌回头看向马车,手虚虚握了一下。

刚刚她去搀扶商清晏的时候,明显感受到商清晏宽大衣袖下,肌肉骤然僵硬。

一个昏迷的人,会在感受到陌生人的搀扶时,身体下意识抗拒吗?

虞安歌眼睛微眯,前世的商清晏能在凉兵入侵时另立新朝,这迎风咳血的病症,虚实难定。

后面还得再试他一试。

而马车里的商清晏眼神清明,下意识想要转动手上的佛珠,却发现佛珠手串刚刚断裂了。

他眉宇一沉,心中陡生郁气,这串佛珠他佩戴多年,已经有了感情。

竹影眉头紧蹙道:“主子,这个虞公子不太对劲儿。”

虞安歌那些话糊弄京都使者或许还行,绝对糊弄不了他们。

怎么会这么巧,去山里打野味,惊了马,还刚好撞到了商清晏的马车?

商清晏“嗯”了一声,最起码,这个虞公子不像传言中那般纨绔废物。

此时为商清晏诊脉的刘御医放下了手。

这是自己人,商清晏便咳嗽了两声:“刘御医,我的身子怕是不大好了。”

刘御医闻弦而知雅意,从马车退了出去,商清晏坐在车内,听他对虞安歌和京都使者道:“南川王受了惊吓,旧疾复发,现下怕是不太好。”

京都使者心中暗暗鄙夷,商清晏不过是被撞了一下,就这般要死要活的,若一直这么下去,都不用圣上动手,他自己都得走到圣上前头。

虞安歌则是看了一眼紧闭的马车,试探问道:“南川王可醒了?”

刘御医道:“老朽为南川王施了针,醒是醒了,只是精神不大好。”

虞安歌连忙朝着马车一拱手,朗声道:“都是在下之过,还请王爷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