镐京是南唐的都城,如今虽然已经入冬,但是街面上并不冷清,相较于北国的寒风怒号、大雪飘零,这里却别有一番风景。
‘定远侯’府就在镐京城的东南面,他的主人陈定远,可是南唐国的显赫新贵。
“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
天色才亮,定远侯府邸西北角偏僻的小院中,就传来了清朗的读书声。
一座简陋的房间中,一个身体单薄,眉清目秀,一袭白衣,年纪约在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坐在窗前清声朗读着手中的书籍。
少年正是陈年,虽然他目不斜视,口中发出的读书声,和手中的书籍并无二样,但是眼神却有些呆滞,心思都不知道飘在了哪里。
一天前,一觉醒来,穿越到了这个地方。
南唐国,镐京城。
定远侯府,陈家第七子,庶子陈年。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不但是文弱书生,还是一个不受待见的庶子!
在这个时代,庶子在权贵之家的地位,甚至还不如高等的家仆。
别看他陈年有独立的院落居住,可是他的衣食,都不如那些家仆,身上的白衣远看还像那么回事,靠近了仔细一看,边角都磨出了线头,内衬全是补丁。
稍有些见识的,都能看出这件长衫原本应该是青色的,只是浆洗的次数太多,原本的颜色早已不见。
真真是可怜!
一天的时间,足够让陈年消化、融合了这具身体原本的记忆,还有那些原本属于这具身体的憋屈、苦闷、愤怒,和仇恨!
他的母亲在三年前的一次家宴中,只因为开口应和了家主陈定远一句,就被大妇当众训斥‘举止轻佻、不守妇道’。
当天夜里,母亲就气的吐血伤身,不到一个月就病死了,而父亲却是连问,都没有问过一句,从那以后,他的生活就变得举步维艰,更是被家中仆役欺凌。
而他,只能苦读诗书,以求在三年一次的‘凤鸣试’上一鸣惊人,从而进入国子监深造,成为南唐的一名预备役官员。
只有这样,他才能让父亲高看一眼,才能让那些曾经欺凌过自己的仆役后悔、害怕,才能给死去的母亲正名!
陈年口中的经义,也不由的变成了喃喃自语:
“若是能在凤鸣试上入选前十,就能进到国子监深造三年,然后外派为官,一旦做了官,朝廷就会册封母亲为‘夫人’。
母亲的坟就能迁入陈家的祖坟,灵位也能进入祠堂中享受供奉。
陈年啊,陈年,你想的,还真是简单啊……”
他此时口中的陈年,说的是原本的陈年,真以为刻苦读书,就能出人头地,为母亲正名,让父亲高看,还能将以往欺凌自己的仆役给予教训。
权贵之家的成员,为了各种利益勾心斗角,互相陷害,甚至是取人性命,这些破事对于现在的陈年而言,早就相熟于胸。
三天前,家中族学的先生,出了一道试题,让府中有心参与这次凤鸣试的诸位来答,而陈年做出的答案,被先生狠狠地夸奖了一番,说是有望在凤鸣试上成功。
结果第二天一早,二房的小公子,陈定远的五子,陈年的五哥陈平,就带着仆役来访,说是要和陈年讨教学问。
谁知不到盏茶的功夫,陈平就将话头引到了陈年的母亲头上,几句话就挑拨的陈年火气大冒,说了句:
“我母亲就算是妾室又如何,等我在国子监学有所成,为国效力之时,朝廷自然不吝册封。
就算你母亲眼下是侯府平妻,到时候也得去祠堂给我母亲上香……”
话音没落,就见陈平变了脸色,怒斥道:
“你一个妾生庶子,我好心与你探讨学问,你哪来的胆子,竟敢非议我的母亲,真是不知尊卑!”
起身就是一个窝心脚,一下踹到了陈年的胸口,眼见的陈年口角溢血,双眼一翻昏迷在了地上,这才一脸狞笑的离开了这座破院。
眼见的发生这般巨变,陈年唯一的婢女小青,当时就吓傻了,直到陈平离开,她这才哭喊着去看自己的主子。
费尽了力气将他搬上了床铺,然后就去找张管事求助,可是只换来管事轻飘飘的一句:
“那个妾生子身贱命硬,不会有事,就不用劳烦家主知晓,省的家主分心。”
小青求助无门只得回到小院,烧了些热水喂着陈年喝了几口,红着眼睛守着陈年忽冷忽热的身体。
一夜过去,如今的陈年挣开了眼睛,看着破涕为笑的小青,嘟囔了一句“我靠”,又昏迷了过去。
今天再次醒来后,身子习惯性的拿起了书本,坐在了窗前一边朗读书籍,一边仔细的思考了起来。
那陈平明显是故意来撩拨陈年的,那一脚的目的,奔着就是弄伤、弄死陈年踢的,只因为他陈平再过三个月,也要参加凤鸣试。
陈年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心中已经将陈平挂上了号,要不是眼下暂时没办法,定要先将那陈平杀掉泄愤!
仔细想了一番,如今当务之急,是先在侯府稳稳当当的活下去,熬过这三个月后,参加凤鸣试。
只要能考进国子监,自然就能完成原本陈年的心愿,深造三年后为官一方,为他母亲挣来一道册封,然后凭借自己的见识,在这个时代中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天地!
好在原本的陈年虽然心思单纯,但也是有些天赋,不说过目不忘,但是记忆力超群,几年苦读所学历历在目,加上现在陈年的见识,凤鸣试应该是手到擒来。
“公子,公子!”
随着清脆的声音传来,一道欢快的身影,从小院门前闪进,一个穿着单薄麻衣,身材瘦弱的丫头飞奔了进来,清秀的小脸上满是笑意。
小青,这个和他相依为命的婢女,像是一阵风儿一般来到了窗外,满脸娇憨的笑容,举起一双**的小手,献宝一般的冲着陈年笑道:
“公子你看,这是什么?”
陈年眼中带着笑意,正待开口,却突然皱起了眉头沉声道:
“小青,谁又欺负你了?”
只见小青两只手各握着一颗鸡蛋,原本满脸的笑意先是一愣,然后极不自然的摇摇头,眼神有些躲闪,低头轻语道:
“没,没有啊,没有谁欺负我。”
旋即她飞快的抬头笑道:
“公子你看,这是鸡子啊,咱们好久没有吃过了……”
陈年眼中闪过怒色,依然沉声问道:
“小青,你早上出去的时候,双臂上可没有那些青痕,是不是张管事又打你了!”
小青连忙放下双臂,手里紧紧地攥着鸡蛋,将双臂藏在身后,很是坚决的摇头道:
“没有、没有,张管事真的没有打我,是林嬷……,不,没有人打我,是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她清澈的一双大眼,再次和陈年碰到了一起,小脸上再次涌上了笑容道:
“公子,你看,是鸡子啊,咱们好久都没有吃过了,这可是张管事刚才亲手给我的。”
她再次献宝一般的,举起了一双**的小手,而手臂上那几块青痕,还有指甲留下的划痕,就像一张白纸上突兀出现的污痕,非常的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