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衡看清了温梨的唇语,凉意缓缓浸透全身。
他向温梨掠去,可左脚刚踏上河面,一股巨力就将他拉入河中。
忘川中的孤魂野鬼迅速向他游来,玄衡心生厌恶,左手掐诀将百步内的鬼魂狠狠推了出去。
随即,数千年未曾如此狼狈过的天族帝君像是忘了自己可以凝出结界,一步一步地向温梨走去。
摆渡人载着温梨缓缓而来。
温梨伸出手,将玄衡拉到了小船上。
玄衡眼底闪过一抹欣喜,刚要开口说话,就看到了温梨望着他的眼神。
那双红眸里,既没有一千五百年前的温柔缱绻,也没有后来的怨恨与愤怒。
平静得好像是一口古井。
“阿梨,你方才吃的是什么?”玄衡幽幽开口,带着难以觉察的恐惧。
“玄衡,我知道你曾在此找我千年,也愿意相信你是真的爱我,”温梨毫无波玄地看向他,“只是,这一切都太晚了。”
她没有等玄衡开口,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一直没有问过我,当年自毁妖丹后为何会复活,又为何会得到魔尊的位置。”
玄衡一眼不眨地看着温梨:“因为我坚信我还能找到你,看见你还活着的欣喜让我忘记了其他。我曾在忘川和妖族找了你千年,你为何去了魔界?”
温梨转过头定定地看着他,无悲无喜:“因为我父君是上任魔尊,他留给我的一缕魔息带着我回到了魔界,在血海中重塑了肉身。”
“血海?”玄衡话音一颤。
“不错。你知道在血海中修复魂魄是什么感受吗?”温梨收回目光,看向忘川河面,“每时每刻都被业火焚烧,魔物在身上啃噬不休,一旦魂识松动,魂魄就会被业火焚烧殆尽。”
玄衡眼底泛上热意:“阿梨……”
“你知道我是怎么撑过来的吗?”温梨却十分平静,好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是念着你的名字熬过来的,玄衡。整整一千个日夜,我每时每刻都在念你的名字,对你的恨意支撑着我的魂识不被焚尽。”
温梨在玄衡浸满痛意的眼神中话音一转:“你听说过天狐吗?”
玄衡嘴唇微动,但还是在温梨古井无波的注视中答道:“我知道你是前任魔尊和天狐的女儿。”
温梨站起身:“看来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世了。”
小船离岸边还有一小段距离时,温梨随意地跳了过去。
“我与天族有血海深仇,你我那点私事反而微不足道了。”
温梨转过身,隔着数万年如一日慢慢流着的忘川河水和玄衡对视。
两人分明近在咫尺,但心却隔着天涯。
“你方才问我吃的是什么,我告诉你,是断绝草。”
玄衡刚要起身,闻言只觉心口剧痛,根本站不起来:“断绝草?断情绝爱吗?”
“正是。都说恨意伴爱而生,但我与你有杀亲之仇,实在不想在复仇中再掺杂那些可笑的情爱了。”
“所以那些事我都记得,只是我不要再爱你,也不要再恨你了,你就是我一个仇人而已。”
玄衡的心像被看不见的手捏成齑粉,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一步错,步步错。
温梨好似没有看到玄衡唇边的血迹,或者说她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玄衡,终有一日,我会踏平天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