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喝醉的人力气大,身子沉。
顾驭城死死拽着我的肩膀不肯放,最后没了办法,管家只能让我跟着一起上楼。
房子大变样了,装修风格和以前完全不同。
我只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心下自嘲。
人总是会有妄想,比如觉得顾驭城留着婚戒,住着婚房,也许其实可能大概还是念着我的。
但殊不知,也许顾驭城只是单纯喜欢戒指的设计,房子的格局。
“安安?”顾驭城又唤了一声,声音不算愉悦。
“就把他放沙发吗?”我费力地扶着顾驭城问管家。
“卧室吧。”
整个房屋的装修都是黑白调,但客厅还能说一句简约,卧室就只能是压抑了。
厚重的窗帘不透一点光,入目所及,除了床头柜上那个小巧的白瓷罐子是温润的绿色,其余都是纯黑。
明明灯光很亮,我却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
我弯下腰,将顾驭城放在床上,可惜顾驭城抱着我的脖子不肯松手,管家跟我一起费尽扒拉了好半天,最后我咬牙一扯——
手是松开了,不过自己也因为后坐力往后踉跄了一步,手不小心碰到那个白瓷罐子。
“哒”的一声,摔落在地。
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罐子倒是没碎,但是罐子里的东西全部洒出来了。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吓了一跳,这个罐子一看就是价值百万,上辈子摔碎了赔得起,这辈子怕是只能卖肾了。
还好没碎。
“没关系的。”管家把罐子捡起来。
“这里面是什么啊?看着像是烟灰?”我看着地毯上的粉末皱眉。
我可不记得顾驭城还有玩香的爱好。况且这什么器具都没有,就一个装灰的罐子?
“不清楚。”管家说,“这个罐子一直摆在床头柜上,先生平时不让我们随意进来的。”
“没事,你不要紧张,罐子不是没事嘛。”管家还笑着安慰我,“我等下把灰收拾了就行。”
我这才点头。
我没有在顾家久待,很快就回会所了。
正常工作,正常下班,正常休息。
可是刚躺下闭上眼睛,电话突然就响了。
是会所经理。
“你昨晚送顾先生回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所经理咬牙切齿地问。
“没发生什么事啊。”我莫名其妙。
“刚刚顾先生那边来了电话,说顾先生发了好大的脾气,让我立刻把你交出去。”
我:???
从没想过,做服务员也能成为高危行业?
我仔细想了半天,唯一能想起的也就是昨晚那罐子灰。
咋?生这么大气莫不然那里面还能是顾驭城父母的骨灰——等等!
我突然心里一凉。
昨晚是没往那方面想,但现在一回想起来,那种颜色的触感,真的挺像骨灰的......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知道自己错哪儿了?”会所经理恼道,“你还不快点交待!不然顾先生真生气了我还怎么捞你?”
我满心苦涩。
父母是顾驭城唯一的软肋。
我倒是感恩会所经理还算有人情味没想着直接让我送死还想捞我。
但要真是顾驭城父母的骨灰......那估计他也是捞不回来了。
“算了,不连累你了。我自己去找他。地址还是昨晚那个地址吗?”我认命地起床换了衣服。
“你到底哪儿得罪了顾先生啊?你说啊!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是真能要了你的命的!!”
“他也不是第一次要我的命了。”我轻叹一声,挂了电话。
昨晚的事是我不小心,但做了就是做了,我不是那种会拉别人下水共沉.沦的性子。
打车去顾家,门卫显然接过通知,没拦着我。
一进大门,我就看到顾驭城背对着我坐在沙发上,门口站了好几个保镖。
面前的茶几上,摆着那个白瓷罐子。
果然是那个罐子的事。
“顾先生。”我就站在门口,毕恭毕敬地低头开口。
“我听管家说,昨晚你把我罐子摔了?”
“是。”我心里还有点不高兴。
明明昨晚是管家说没事的,结果今天有事了,第一反应就是把我供出来。
算了,人嘛,趋利避害是本能。
“你知道罐子里装的是什么吗?”
“不知道。但我猜应该对你很重要。”我老实地开口。
顾驭城沉默了。
他没有回应那个“重要”的问题,只说:“我把洒在地毯上的灰都装回去了,但是称了重量,还是少了十克。”
这不正常的损耗吗?都洒地毯上了还能再装回去,只少了十克,不容易了。
但这话肯定不能说。
于是我说:“昨晚的事我确实非常抱歉,如果我能做什么让你心里好受点,请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希望可以弥补自己的过错。”
“你说你愿意弥补过错?”
“是,我愿意。”
“可是你觉得你要怎样,才够格弥补过错?”不知道是我的哪个词触及到顾驭城的笑点,他突然抖着肩膀笑起来,“弥补过错?哈哈,弥补过错?”
这样子的顾驭城,我只觉得陌生。
“跪下!!”他突然脸色一变。
我来不及反应,身边两个保镖直接按住我的肩膀,强迫我双膝跪下。
膝盖撞击大理石,发出清脆的声音,我强忍着疼痛,抬头看着顾驭城。
“你昨晚,是哪只手弄倒的罐子?”顾驭城缓缓站起身。
他不动喜怒,威压就像泰山,直接笼罩在我心口。
我被迫弯下腰,双手按在地上。
“是左手吗?”铮亮的皮鞋踩在我面前,似乎下一脚就要直接压在我手背上,“还是右手?”
“你的经理给你培训的时候,没有告诉你,我家不欢迎外人吗?”
我没有解释。
因为我很清楚,顾驭城根本不会听我的解释。
所以我只是沉默。
以前面对顾驭城,我闹过,吵过,求饶过。后来发现这些统统都没用。索性我不说话了。
“怎么不说话?”顾驭城掐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是心里对我不满吗?”
我只是静静望着顾驭城的脸。
我曾经无数次这样望过他,从这个角度,我能毫无遮挡地看清他脸上对我憎恶的表情。
顾驭城看着我,表情逐渐变了,甚至手开始颤抖。
最后无意识地后退一步,怔愣地看着我。
“许......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