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踹了我一脚。
「发什么癫，滚去烧火，难道还想吃现成的？」
我还是有些愣愣的。
不知道为什么回到了十六岁。
但身体已经听惯了这种发号施令。
还没等回过神，人已经坐在了灶台下的小凳子上。
炎热的夏季，热浪炙烤着大地。
灶台下更是炼狱一样的存在。
我也忍受了这样炼狱的家庭十几年，然后被送进另外一个炼狱。
我顺手往锅洞里面塞了一根柴，火焰立刻噼里啪啦地烧得更旺。
火光在我眼前跳跃，晕染成一片红。
好像我死去的那天，娘家办的那场婚礼，热闹喜庆的红。
我被男人打得遍体鳞伤，狼狈地倒在猪圈旁。
我张着腿，下体血流不止。
小腹已经扁平。
那个女婴生下来就断了气。
她大概知道，自己和那个早夭的姐姐一样不被期待，知道妈妈保护不了她。
所以她来到这个世上，又很快走了。
想到这里，我的心难受得好像又死了一次。
至于我为什么知道回到的是十六岁。
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也是我命运的转折点。
我摸了摸汗涔涔的脖子，掉落的碎发混着汗，扎得皮肤又痒又疼。
我和弟弟同一天生日。
往年过生日，妈妈会带弟弟上街，给他买一身新衣服。
十六岁那年的生日，我妈上街卖红薯，把我也带上了。
我以为这一次我也有礼物了。
我任劳任怨地背着一筐要卖的红薯，跟在他们后面到了县城。
我妈却把我带进了理发店。
我的头发卖了一百二十块。
我妈拿这钱给我弟买了双白色的运动鞋。
而那天，一筐子红薯卖出去，也才二十块钱不到。
更不提我脚下的凉鞋早就不知缝补多少次。
我的凉鞋是一个支教的女老师送的。
她曾经夸过我是块读书的料子。
在离开时，她送了我这双鞋，还鼓励我好好学习，走出这块荒芜的土地。
但她不知道，她用知识浇灌才孕育出的花骨朵，后来成了生育的机器，从生至死，一辈子都困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