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哪怕是下雪的冬日,京城仍旧热闹非凡。

谢与从侍卫手中接过伞,撑在苏蕊儿头顶。

两人一路笑声不断,进了宜珍阁。

“六郎,这一支好不好看?”

苏蕊儿选了一支牡丹发簪,拉着谢与的手邀宠。

我静静看着将野心写在眼里的苏蕊儿。

她马上要得偿所愿了。

再过几日,我死了的消息流传出来,她就能光明正大簪牡丹。

我这个碍事的人没了,她和谢与都会很高兴吧。

一旁的掌柜笑着恭维苏蕊儿,谢与却一言不发,视线在柜台间逡巡。

“六郎,你不喜欢吗?”

苏蕊儿咬着唇看谢与。

谢与不答,反而拿起了一支发钗。

“试试这个。”

那是一支桃花钗。

苏蕊儿笑容微僵,谢与却像没看到一样,将桃花钗换了上去。

她犹不肯放弃,握着牡丹簪拖长了声音撒娇:

“六郎——”

“你不喜欢便算了。”

谢与忽地冷了脸,将发钗拍在桌上大步走出宜珍阁。

等谢与跨出了门,苏蕊儿才急急忙忙追上去,眼中的惊讶都没有消散。

也是,今日之前,谢与从未向她发过火。

我看着一走一追的身影,目光扫过柜台上震颤的桃花钗,突然想起当年敬王府内满园桃树。

那年谢与在树下折花,为我绾发。

他说:

“卿卿,我知你爱桃花,今日我无力从二哥手中要来进贡的桃花钗,只好补你一园桃树。”

他还说:

“卿卿,总有一日,我会为你寻来最好的发饰。”

那时我以为,他因为爱我而种树。

却原来他不是爱我,而是爱花。

……

谢与到底舍不得苏蕊儿,不过两句软话,他的怒气就散了,两人并肩走进丞相府邸。

满月宴会嘈杂,谢与露了一面就被迎进了内室,由苏丞相父子亲自作陪。

奶娘抱着孩子走上前,苏蕊儿伸手逗了逗:

“皇上,您看,这孩子笑起来多可爱啊。”

谢与瞥了一眼,却没有靠近。

他不是个喜欢孩子的人。

珩儿曾是他唯一的孩子,但他也只在周岁宴时抱过他一次。

苏蕊儿好像对他的情绪毫无所觉,抱起孩子凑近:

“若是有个长得像皇上的孩子就好了,一定会更可爱的。”

苏蕊儿不看谢与,却意有所指。

谢与有些愣神,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放空。

将孩子抱在怀里,苏蕊儿与苏夫人笑谈,拿着性子不理会谢与,苏家其他人也视若寻常,没有半点冷落了皇帝的紧张。

也许这就是备受宠爱带来的底气吧。

喜欢一个人,她做什么都是对的。

而我则是一个错误的人,不合他的心意,活该被处处挑剔。

“哇——”

孩子骤然哭喊起来。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谢与将孩子从苏蕊儿手中夺走,抱起来拍了拍。

房里的佣人跪了一地,死寂中,孩子的哭声显得越发嘹亮。

“你捏疼他了。”

谢与黑着脸,一边说,一边哄孩子。

他的动作有些生疏,姿势却是对的。

我看着他,只觉得荒诞。

他对我的珩儿不闻不问,却愿意哄一个外臣的孩子。

也许,他只是不喜欢我的孩子。

“是臣妾不懂事,不会照顾孩子。”

苏蕊儿委委屈屈地认错。

谢与最吃这一套。

只要苏蕊儿认错,就算她摔了先皇珍藏的茶具,谢与也会先安慰她,再为她扫干净尾巴。

“是该好好学学如何照顾孩子。”

但与我所想不同,谢与没给苏蕊儿好脸色。

他冷冷扫视一圈,将孩子还给奶娘,头也不回离开了。

不等苏蕊儿赶到,他就吩咐侍卫起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