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来医院检查的这一天,爸爸妈妈要陪着弟弟去看音乐剧。
门票每人四百八十块,加上路费一共需要一千五,我要在工地上挣一周才能赚到。
吃完饭后,他们准备出发,我站在残羹剩饭的桌子边看着他们。
妈妈穿着裙子,爸爸和弟弟穿着同款西装,和我这一身怎么也洗不掉灰尘的工地装形成鲜明对比。
同一个房间却仿佛是两个世界。
“妈妈......”
我有些局促地开口,明显看到三个人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妈妈回头不耐烦地看着我,仿佛才发现房子里还有另外一个儿子。
“我双腿骨头疼想去医院检查一下,你能给我一千块钱吗?”
听到我要钱,妈妈脸上的笑容一收,眉毛刻薄地竖起:
“小伤小病去什么医院?张口就要一千块钱,你知不知道挣钱多难?”
“一千块够你弟弟一周的辅导班了!”
爸爸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你年纪轻轻能有什么病?”
“是不是又要骗钱出去鬼混?”
“骨头疼是在长个子,回来的时候我给你带瓶钙片!”
“爸妈,快走了,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弟弟连半个眼神都没有给我,对着爸妈撒娇。
“马上出发!”
“你在家也别偷懒,把碗洗了,打扫好卫生!”
妈妈临走前又瞪了我一眼。
我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苦涩地笑,我每个月在工地挣六千,除了五百的饭钱全部交给家里。
现在我想去医院检查身体却比不上弟弟那场音乐剧重要!
在他们眼里,我从来都是无关紧要的!
从回忆中抽神,站在大街上我觉得去无可去,最终回到了乡下老家。
老家的房子久久无人居住有些破败,整个村子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冷冷清清的。
我用最后的积蓄修整了房子,认真地给自己挑选了棺材,布置了灵堂,最后联系了火葬场,让他们初七过来拉我尸体火葬。
初七已经去年,也不至于太晦气。
我本以为我能再撑一段时间,但低估了骨癌发作的疼痛,如千万只蚂蚁在骨头里穿梭啃噬,让人生不如死。
大汗淋漓地趴在床上,我虚弱地眨眨眼睛。
我不要在人生的最后这般痛苦。
除夕这天,我换上崭新的寿衣,抱着爷爷奶奶的牌位,坦然地喝下了家中唯一一瓶农药。
农药的疼痛远没有骨癌发作疼得厉害,我甚至能仰头欣赏灿烂的烟花。
心情是久违的轻松。
意识在疼痛中逐渐迷离,身体蓦然一轻,我发现我飘在空中,冰床上是我蜷缩的身体和扭曲的面孔。
鹅毛大雪飘落,覆盖了我蜷缩的身躯和狰狞可怖的面孔。
在团圆的除夕夜,我独自死在了雪夜中。
飘在空中,我看着自己的尸体,想到了爸爸妈妈,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找过我。
犹豫了下,我飘向城市中的家。
一家三口喜气洋洋,仿佛从来没有我的存在。
我自嘲一笑,还在期待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