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死在了市跨江大桥的车祸中。
我的灵魂从身体里飘出来的时候，我看见我的妻子张慧满目猩红地趴在放着我尸体的担架上嚎啕大哭。
我从没在她的脸上看见过那样伤心欲绝的神情。
我一直都把捧在手心里见不得她掉一滴眼泪，又怎么舍得我死后，她流这么多眼泪。
我悲痛万分，挣扎着飘到她身后想虚空地抱抱她。
可听清她说的话后，我瞬间如坠冰窟。
“医生，求求你们救救他，他要是死了，阿山的肾源该怎么办啊。”
我苦涩一笑，原来她关心我，只是为了秦山的肾源。
我生前，张慧就不止一次跟我提过这件事情。
以前，看着张慧心急如焚泪盈于睫的模样，不管什么事情我都会答应的。
可我明明已经告诉过她了，我有先心病，捐了肾我就会死。
眼前，见我没有反应，张慧就拽住我的肩膀疯狂摇晃。
我早就被车撞得变形的肩颈被晃得弯成一个诡异的角度，还没凝固的血液从血洞里喷涌而出，可张慧就像看不见一样只顾着对我怒吼，
“齐晖，我就知道你不愿意给阿山捐肾，你居然还敢装死，你怎么就这么自私呢？”
“你要是再敢装，我就真的要生气了。”
听着张慧的话，我扯着嘴角苍白一笑，原来她也记得。
以前我最怕她生气，只要她撅个嘴，我都会跪在键盘上道半天歉。
可惜我已经死了，我已经没办法满足她所有愿望了。
已经上了救护车的秦山听见张慧慌乱的呼救，支起了他的病体，朝张慧喊道，
“慧慧，我不要紧的，萧哥可能就是怨恨我们关系好，所以不愿意捐肾给我，没关系的……”
听着秦山故作无辜的话，我捏紧了拳头，只恨没办法冲上去揍他一顿。
好好一个大男人，学什么不好，非要学绿茶。
可张慧听了这明显矫揉造作的话，立马变得恼怒，一个巴掌甩在我早就没有气息的身体上，
“他不敢！以前可是我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的。他不愿意捐肾，我绑都要把他绑去。”
我冷笑一声，没忍住想起发生车祸后，我想向张慧求救，可她眼中只有无病***的秦山。
明明前车的后备箱直直插入了我的胸腔，而秦山只有一点轻伤。
可张慧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我。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张慧。
结婚三年，我从未见过她如此焦急、如此担忧过。
哪怕此刻我出车祸躺在血泊中，她也能冷静的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有条不紊的进行急救措施。
可换成秦山，一切都变了。
她慌了，乱了，六神不安地求医生赶紧把秦山小心翼翼地抬上救护车。
而我，只能坐在残破不堪的驾驶座上，慢慢接受死亡的到来。
就连我唯一获得的关心，都只是因为我的身体里还放着秦山需要的肾源。
看着妻子离去的背影，我苦苦向她求救，妻子的语气里却充满了不屑，
“不就是一点小伤，秦山可是肾衰病人，你晚上一会救护车怎么了，你就那么自私吗？”
我坐在驾驶座上，扯着干涩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张慧没有看见，我的身体血流不止，那鲜红的血液慢慢汇聚在一起，逐渐淹没我的意识……
再次醒来，我已经变成了鬼魂，飘在半空中看着已经乱作一团的车祸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