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住一瓶装过砒霜的空瓶子,平躺在床,闭上眼,魂魄抽离肉体。
啊,解放了!
我的神识留在魂魄上,轻盈地在空中飘来飘去,目睹宫女发现我没有鼻息后大喊救命。
很快东宫灯火通明,太医急急赶来。
我逃离闹哄哄的现场,借着北风回我南疆老家。
魂魄移动的速度极快,能够一日千里。
路上走走玩玩,第二日黄昏我便到达南疆。
五年没回来,我激动难耐。
神寨还和过去别无二致,竹楼下溪水潺潺,草丛中长蛇伏动。
人们聚集在篝火前跳舞祈福。
如今被供奉在神台上的是我妹妹璞觅。
人们献出牛羊、鲜花、珠宝。
璞觅光彩照人,笑起来时胖胖的脸蛋很有福气。
见识过中原先进的农耕文化、大都市的繁华热闹、宫里的奇淫巧技、港口的宏伟船队后,我已深知南疆神族很落后。
但这里的天还是千年以前一样湛蓝,白云肥嘟嘟的,风吹过时花草摇曳馥郁芬芳,大湖清亮干净,如同婴孩的眼眸。
在我心里这是全天下最后一片净土,不受污染,无人打扰。
我爱这里,这里是我的故园。
只是让我伤心的是,爹娘聊天时没有提起过我,一次都没有。
他们全心全意照顾璞觅,把她当成神明般供养着,谈话间绝口不提我。
看来我在哪里都不受待见,爹娘不爱我,夫君不爱我。
我心情灰暗,算一算离开京城已经七天,头七下葬,该是我回去给自己「收尸」的日子了。
如果不出意外,我的棺材应该已经快要入土。
孤魂野鬼当久了,着实寂寞,还是附在肉身上有安全感。
我加快速度赶回京城。
万万没想到,我的身体居然还在东宫!
赵修衡正搂着我的身体,两眼直直瞪着虚空,似是精神不正常。
东宫外有人叫门:「皇上驾到,殿下快开开门。」
赵修衡一动不动。
门外响起重物撞击声,很快大门洞开,皇帝挟着雷霆之怒闯进来:「孽子!今日是太子妃头七,必须让她入土为安!」
赵修衡像是听不见他说话,只顾着搂我,右手拿着那张「遗书」。
他神经质地摩挲纸上干涸的泪迹,一遍遍,一遍遍。
皇帝健步踏来,一把夺走那张纸撕得粉碎。
赵修衡失神大吼:「父皇!」
他双目通红,下巴冒满青茬,英俊的面孔困顿潦倒。
皇帝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朕早就叫你对她好点,当时你为什么不听?现在为她伤心至此!像什么样子!快来人,将太子妃的尸首带走。」
「不!」赵修衡死死搂住我的身体:「带走她,除非我死。」
皇帝附身蛊惑他,声音轻了许多:「好孩子,让她下葬,朕许你娶孟雪妍,不好吗?」
赵修衡只顾着捂住我耳朵:「父皇别开玩笑,漾茵没有死,她听见这话会伤心的……」
皇帝气得跺脚:「疯了,真疯了,快来人先把太子妃的遗物通通烧掉!」
赵修衡又发了疯般闹起来,不准太监动我的东西,但是争执后的结果很可笑——我压根没有什么遗物。
医书猫咪等爱物都已经送了人,平日我过得清贫简朴,衣物极少,珠宝也没有几件。
太监原本准备了数十个火盆,结果我的东西连半个火盆都装不满。
不知是谁说了句「太子妃生前真是可怜」,殿内响起众人的唏嘘之声。
「不!不对,胖胖在哪?」赵修衡四处寻找我的猫。
「胖胖在我哪儿。」卢贵妃接话道:「漾茵出事前两天将胖胖交给了我,她知道我喜欢养猫。」
我跟卢贵妃关系不错,她的关节风湿是我治好的。
此刻她忍不住替我说句公道话:「殿下,你知道当初漾茵为何要养猫吗?」
赵修衡看着她。
卢贵妃自问自答:「因为你们新婚后不久来我的岱秀宫做客,殿下见了我养的波斯猫,夸它真漂亮,从此漾茵便记在了心上,她以为你喜欢猫。
她认认真真养大了胖胖,可是殿下从未正眼看过它……殿下,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