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渡的确不想张嘴问徐幼君要,可事关儿子前程,他沉着脸道:
“这珊瑚树放了太久,我让管家去找找,你明日带着卓儿去见见郭先生,给郭先生留个好印象。”
虞棠看着韩渡离去的背影笑吟吟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
她嫁给韩渡这事儿说来可笑。
三年前父亲升迁兵部侍郎,将她从江南老家接到京都,却不想路遇流寇,偏又眼疾复发,不能视物。
在匪窝,她身中情毒,稀里糊涂的将身子交了出去。
事后,那人将她救出,承诺会娶她为妻,并且留了半块玉佩给她。
她前脚刚到京都,后脚为了填补亏空的韩渡便来府上提亲。
他身上挂着能与自己那半块合二为一的玉佩。
那时的她并不知晓那种玉佩只有皇室可以拥有,错将韩渡认成了救命恩人,所以哪怕知晓韩家挪用了户部三十万两银子,她还是答应了这门婚事。
嫁过来后,虞棠才知道除了那三十万两韩家还欠了不少印子钱。
她用嫁妆替韩渡还了印子钱。
韩大姑娘出嫁,她又添了不少嫁妆。
这些年府上的吃穿用度,用的也都是她的银子。
这一家人一边使着她的银子,一边又瞧不起她的出身,真是又当又立。
“小姐,快看奴婢给你带回来了什么。”
欢快的声音唤回了虞棠的思绪。
虞棠转头,看向没有半点烦恼的荷叶。
“是南城最有名的栗子糕哦~”
“奴婢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小姐你快趁热吃!”
一大包暖乎乎的点心被荷叶塞进虞棠怀里。
荷叶是她陪嫁侍女之一,当年她被韩渡挖了眼睛,他们不给她请大夫,也不给她饭吃,是荷叶偷偷翻墙出去当了首饰给她抓药,买吃的。
直到有一天,韩渡的手下拖着被打个半死的荷叶出现在她房里,说荷叶偷窃。
后来,他们当着她的面砍了荷叶的手,拔了她的舌头,将她千刀万剐。
虞棠看着无忧无虑的荷叶,心头酸涩。
“荷叶,你去库房取样东西,待会儿跟着我一起去郭府一趟。”
“好的小姐。”
看着荷叶欢快的背影,虞棠打开那一大包点心,轻轻捏了一块放进嘴里。
熟悉的甜味在舌尖化开。
真好,她在意的人都还活的好好的。
次日。
虞棠给郭府的门房递了帖子。
没一会儿,郭府的管家便亲自出来迎接虞棠。
郭家一门出了三位首辅,四位尚书,说一句满门勋贵,当代世家毫不为过。
反观韩家,虽然承了爵位,大姑娘如今也成了宫里的贵人,却无实权。
现在让韩卓拜郭闲为师,无非是想着借郭家的光,谋个实权,往上攀爬。
上辈子,她替这对父子精心谋划,他们轻而易举登上郭家这艘巨轮。
又将韩卓培育成了最年轻的解元。
现在。
虞棠看着即将三岁还吃手指头的韩卓。
温柔地替他整理歪了的小帽子。
你不是说我恶毒吗?
接下来,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恶毒。
让荷叶将包好的画轴并自己写的书信递给管家,劳烦对方亲自交给郭先生后,虞棠耐心地在大厅等候。
没一会儿,郭先生便出现在大厅。
虞棠起身行礼,郭闲上下扫了虞棠一眼,又扫了一眼被她抱在怀里的韩卓,眉头顿时皱起。
“三岁了还这样抱着?”
虞棠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家卓儿打小娇贵,走路必须要人抱着,还请郭先生多担待。”
听闻此言,郭闲顿时满脸嫌弃,要不是虞棠那副画,还承诺给六尺高的珊瑚,他绝对不会看这种废物点心一眼。
他理解虞棠第一次做母亲,处处溺爱这个儿子。
但……
“我要吃荷花酥,老头,快把你桌上的荷花酥给我!不然我叫我爹打死你!”韩卓满脸跋扈地指着郭闲的鼻子。
他年纪小,喜欢吃甜,见了甜的便要吃。
上辈子见郭闲前,虞棠废了大力气,才没让韩卓在郭闲面前丢丑。
现在,她不过是把韩卓最真实的一面暴露了出来而已。
郭闲眉头紧锁。
虞棠忙赔礼道歉:“抱歉郭先生……”
郭闲摆了摆手:“你不用说了,小孩子嘛,我都理解,不过我年纪大了,不喜孩子吵闹,启蒙的事儿便让我学生王榷代理吧,且等他字认得差不多了,确定资质,我再教他不迟。”
虞棠知道这个王榷,京城四大才子之一,写得一手好文章。
不过这都是表面。
实际这人所有的文章都是雇人写的。
而且此人吃喝嫖赌,可以说是五毒俱全。
大概今年秋天,他就会被一众文人联名告发。
这样的人来教韩卓,那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她笑得满脸感激:“多谢郭先生。”
郭闲掀一只开眼皮悄悄打量着这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女人,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声:
“你府上那六尺高的珊瑚……”
“侯爷既然答应了送给先生,必然不会食言,先生且等等,最迟明日,侯爷一定亲自给您送来。”
郭闲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意。
“我后院还有贵客,不能在此奉陪,管家,替我好好待客。”
虞棠笑道:“正事要紧。”
送走了郭闲,虞棠也没在郭家多待,吃了一盏茶便起身离开。
刚出大门,虞棠便看到一个与韩卓一般大的孩子。
那孩子无论容貌还是穿着都极其不俗。
虞棠一眼就认出了他。
是摄政王的独子,容凝。
说起来这孩子也可怜,生母下落不明,摄政王又常年在外征战,极少驻扎京师,上辈子第一次见面,这孩子还错把她错认成了生母。
当时她重病缠身心情不好,又因为摄政王要了她的身子,自然对这孩子也没个好脸色。
事后她回想起来,总觉得对不起这孩子。
她一直想给这孩子道个歉,可惜后来容凝随摄政王驻扎南境,他们竟再也没有见过。
“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