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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着张妈妈到了正厅,夫人端坐在正位上,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我。

我怔了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头:“给夫人请安。”

“嗯。”夫人平静地应了我一句。我垂着脑袋没有动作,按规矩,没有允许我不能抬头。

【又是一个要陷在后院里的可怜姑娘,可惜了,这么年轻。】

夫人心里的声音悲戚,听得我莫名难受,鼻头发酸。

“抬起头吧,你昨天刚入府,我照例嘱咐嘱咐你。”

“是。”我乖巧地抬起头,垂着眼睛盯着地面。听着夫人平淡如水的声音居高临下地传来。

“你入府,第一是要为咱们刘家开枝散叶。”

“第二是要与府内诸人和睦相处,不可争风吃醋。”

“第三是要恪守妇道,不可行狐媚之事。”

我又磕头:“谨遵夫人教诲。”

夫人心里又说话了。

【这日子老娘真是一天都没法过了!老不死的又要祸害一个姑娘,气死我了!最好天上赶紧掉下来个雷,老娘直接当寡妇!】

一想到端庄持重的夫人还有两副面孔,我就忍不住想笑。我跪在地上咬紧了嘴里的软肉,憋笑憋得浑身颤抖。

张妈妈显然注意到了我的异样,不轻不重地踢了我一脚:“七姨娘,夫人面前不可无礼。”

【哎轻点,不至于!】

夫人的声音略有心疼,我悄悄抬头往椅子上看去,夫人仍是一副无悲无喜的模样,手里不紧不慢地捻着佛珠。

在这个家里,姨娘都没有名字,只有编号。我听了夫人的教诲,从此以后就成为了后院里名正言顺的七姨娘。

夜里,我睡得正香,突然院子里一阵声响,随即传来丫鬟春花惊慌的声音。

“七姨娘快醒醒,五姨娘今夜早产,老爷让所有人都去院子里祈福,姨娘快起来!”

我一个激灵跳起来,套好衣服就跟着人群往院里跑。

院子里姨娘奴才跪了一地,老爷夫人站在廊下,屋子里一阵阵地传来五姨娘的惨叫声。

我悄**缩在角落里跪好,低着头默默祈祷,我听人说女人生产就是过鬼门关,一脚踏错,就再也回不来了。

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屋里传来了婴儿的啼哭,稳婆抱着孩子出来报喜:“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喜得千金!”

老爷伸出去的手一下就停在了半空,夜里黑,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听声音总归是不高兴的。“知道了,让奶娘抱下去吧。”

老爷意兴阑珊转身要走,却被稳婆急急忙忙拦住,“老,老爷,五姨娘产后血崩,人,去了。”

我的胸口猛地一震,不知不觉落下泪来。

五姨娘,她今年十七岁。

老爷好像也愣了一下,随后不耐烦地摆摆手:“那就叫几个人来抬出去,至于身后事,夫人看着办吧。”

他急不可耐地往外走,唯恐沾了血腥晦气。

可是没走几步他又返了回来,许是心情不佳,今晚的公鸭嗓听着格外刻薄。

“夫人,一个妾室,走得又不干净,后事务必从简,免得让外面人议论。”

他说得认真,夫人直勾勾地看了他半晌,终于从牙缝里吐出个“是。”

老爷满意地转身就走,夫人被张妈妈搀扶着,几乎站不稳。

她看着老爷离去的方向,心里迸发出一阵悲鸣。

【刘三有!你还是人吗!】

【屋里躺着的是拼命为你生孩子的姑娘啊!你个王八蛋!】

可是夫人,她一滴泪都没掉。

我颓然地跪坐在地上,直到身边的人扯了扯我的袖口才回过神。

是四姨娘,她空洞的眼神透着疑惑,嘴一开一合,我废了好大劲才听清楚,她问的是:“小五,真的死了?”

我点点头。

后面,四姨娘再没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