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醒来时,阿爹顶着眼下的乌青看着我,满眼的自责与内疚。

“阿纾,只求你莫要再想不开去寻死,若你也没了,阿爹便是真的活不成了。”

我闻言对阿爹的愧疚和对谢怀洲的恨意一时到达顶峰,“是女儿一时失察,害爹爹担心了。”

“你且安心,昨日金城公主已经面见陛下将谢怀洲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禀明。”

“只是……”

我看着阿爹犹豫不决的样子,脸色几变,声音有些发颤:“可是陛下并未惩处谢怀洲,甚至让金城公主将此事压下?”

阿爹垂首不语,默认了我的猜测。

他接过婢女递来的汤药,轻声安慰我:“阿纾啊,京中的事情太复杂,阿爹又是个没本事的。”

“你出了这档子事,而四皇子又到了年纪,陛下想为他重新择一位家世显赫的女子做正妃,日后为将他立做太子平添助力,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早年在宫中侍奉先皇后,如履薄冰时我也未曾出过一丝岔子。阿娘更是舍命救过先皇后,才换来我与陆照安的婚事。

我活了十六年,一向矜持守礼,极尽孝顺,从未做过一件逾矩之事,只为有一日嫁给陆照安。

于是这些时日的委屈与心酸一同涌了上来,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

“所以陛下为了让陆照安日后能够坐稳太子之位,便要舍弃我的名声吗?”

“凭什么!”

-次日,我出门前往公主府致谢。

飘着“李”字旗帜的马车行过闹市时,一些关于我的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侍女捂住我的耳朵,唾了一口:“小姐,你莫要听他们胡说。您瞧这外面,桃花开得多好!”

我本想懒懒应付过去,却忽然想起来,那日在曲江池宴上,谢怀洲身上萦绕的便是这一抹若有似无的桃花香气。

彼时不觉得有何异常,如今想来,并不是他身上的,哪里是什么香料。

分明是女子的脂粉气!

而他腰间挂着的那个香囊,上面的纹样更是出自盛京最大的秦楼楚馆——明月坊。

我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吩咐管家:“叫几个扈从换身衣服,跟我转路去明月坊。”

“我听说,那里有位身怀体香、惊才绝艳的桃花娘子。”

-我叫婢女给了那老鸨十两银子,又让府中几个大汉拎着棍棒在那桃花娘子面前走了几圈。

她便怕得什么都说了。

“奴与谢怀洲曾是同乡,他上京赶考时盘缠不足,奴便借了他些体己钱当做盘缠。”

“这一来二去,便生了些情意。”

“只是他没钱替我赎身,以奴的身份,连做个良妾都难,他怕奴日后受主母磋磨,便想着,找一个好相与的正妻……”

我直起身,看着眼前柔弱懵懂的姑娘,索性挑明:“这京中的流言你应该也听说了。”

“我便是那个被谢怀洲设计而择中的人——李今纾。”

“你猜,已经知晓事情本末的我,若是入府主事,会如何对待你?”

桃花娘子闻言浑身一僵,忙不迭磕头求饶,直到额头一片青紫,我才放下酒壶,轻声问:“你当真极喜欢那个谢怀洲?”

她疑惑地看着我。

我的眼神很冷,缓缓道:“我可以帮你赎身、脱籍,还你自由,甚至日后做一个普通人家的正妻。”

“但要你在你自己和谢怀洲之间做一个选择。”

“一炷香的时间,告诉我你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