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1

生日宴那天,我被推进水池电击。

行凶的人,是我男友请来的朋友。

几个小时前,他们还在为我和男友的订婚操劳。

999朵玫瑰花铺满大厅,他们齐齐向我鞠躬:“嫂子好!”

声音宏亮齐整,笑容干净纯真。

我记得颜慕穿着纯白西装,单膝跪在我面前。

他深情款款说:“阿音,嫁给我吧。”

那一刻我以为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即将嫁给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

“嫂子,你嫁给我哥可真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医科院那么多女护士女医生,他看都不多看一眼,一直保持距离,恪守男德!”

“像我嫂子这样的天仙美女,上得了歌台,下得了厨房,到底哪里能求来?我们这辈子是别想了。”

我是一名歌手,出专辑开演唱会,经常到不同的地方,也见识过人情冷暖。对于这群爽朗热心的男生,我一点防备也没有,不辞辛劳的唱了一首接一首成名曲。

直到此时此刻,电击棒戳在我肩头,岸上的人疯狂大叫:“你唱啊!你不是很会唱歌吗?!”

我想不明白,那样尊敬我的一群人,朝夕之间,竟会截然相反。

电流灼伤着我的皮肤,身体的各个关节像是被劈开一样,钻心的疼。

我痛的叫喊,他们却越发兴奋:“快听,她是这么叫的!”

“叫啊!你不是很会叫吗?!”

翻涌的水池,岸上的叫嚣,像是噩梦一样萦绕在我脑海。

失去意识前,我听到熟悉的声音:“坏了吗?剖开看看!”

2

睁开眼,已经是清晨了。

颜慕坐在我床边,眷恋柔情:“昨晚聚会开心吗?”

那样撕心裂肺的灼热疼痛,我记忆犹新。

可当我抬起手来,却没有一丝伤痕。

“人呢?他们人呢?”

我站起身,从窗户往下看去。

诺大的别墅内,池水蔚蓝,楼下是一群欢呼雀跃的少年:“是嫂子!她一定是嫂子!”

“嫂子大美女!”

楼下的面孔,比昨天的那群还要陌生。

他们一个个,都是我不认识的人。

“忘了和你说,昨天的朋友只是来庆祝的。”

颜慕淡淡几句,又伸出手来抚摸我的头发:“看你,睡那么乱。”

我的头发当然乱。

因为昨天晚上,他们扯着我的头发,不停将我从水里捞起,嘴里满是恶言秽语:“什么垃圾玩意!也配叫头发!”

我记得他们撕扯我的头皮,疼痛依旧存在,可镜子里,我却完好无损。

“阿音,你怎么了?”

颜慕上前一步,修长的手指向我靠近。

他的手抚摸着我的唇,一寸一寸的下移。

我想起昨晚,他们几次三番伸手,撕扯我的脸:“这嘴,扯开是什么样子?!”

那些冰冷的手指,让我浑身发抖,忍不住后退:“别靠近我!”

让他们走!

我不想看到他们!

我还没说出口,颜慕已经低声道:“抱歉,是我不好。”

“可是阿音,你知道的。我没有亲人,只有他们了。”

一句话将我噎住了。

颜慕无论是外表还是事业,都很优秀。

可他自幼丧亲,极度敏感又渴望陪伴。

他曾经无数次拥抱着我,和我畅谈未来:“阿音,以后我们就住在海边,生一个可爱的女孩,身边有很多朋友相伴。我们的婚姻,一定要有朋友见证。”

他垂着好看的凤眼,微微低头,一副受伤的模样,沉默在房间蔓延。

我和颜慕谈恋爱三年了。

无论风吹雨打,只要我有演出,他总会坐在第一排,为我应援。

他对我的细心照顾,小到牛排几分生熟,大到生病几天喝药,从无遗漏。

一瞬间,我竟然无法对他说不。

我不能毁了我们的订婚。

毕竟有错的,不是颜慕。

等我整理好心情,傍晚走出房间的时候,大厅内的男生依旧神采奕奕。

“嫂子,我们来玩游戏吧?赤脚仙人。十二点的时候,谁是赤脚,就要受到惩罚!”

大厅吵吵嚷嚷,他们看着我的眼神充满热枕。

我一低头,看见脚上的拖鞋。

原来我是在场中,唯一一个光着脚的人!

“嫂子,时间还有三小时,你可不要耍赖哦。”

时针缓慢摆动,客厅里的人齐齐望着我。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诡异的笑容。

3

十二点,是昨晚我被推下水的时间。

跑!

几乎是同一时间,脑海蹦出跑的念头时,我便狂奔向房间。

我不能重蹈覆辙!

我一定要离开那群变态的男生!

衣橱很快被我翻了个底朝天,可奇怪的是,我一双袜子也没找到。

我分明记得,我将所有的衣服都拿出来放好。

每天早晨,颜慕会将我的衣服鞋袜搭配妥当,放在我床头柜子上。

时钟滴滴答答的走着,我听到楼下在唱歌:“赤脚仙人何处在,今宵子夜送殡去...”

谁光着脚?

十二点就要被带走。

电击水溺,或者更惨。

我发了疯的打乱房间,突然听到清脆的声响。

“咣当”一声,一个盒子滚到我的脚边,露出闪耀的钻石。

那样的钻石,我昨天见过。

在颜慕的手上。

是求婚戒指。

可我的手上,已经带着一枚戒指了。

那一瞬,我屏住呼吸。

不可能的,颜慕分明只爱我。

他每天都在我身边。

我颤抖着俯下身,突然传来手机的震动:【阿音,快离开那个房间!】

【十二点前,离开房间!否则你就会死!】

发信人是我的青梅竹马,左京。

他的消息从未出错。

可我搬来别墅的事情,并没有告诉过他。

【阿音,我查过你男友,颜慕的前几任女友,都离奇死亡了!】

【死亡时间,都是晚上十二点!】

我盯着短信,久久才回过神。

幽暗的手机光下,我看清了那个盒子。

除了钻戒,盒子里还放着一只鲜红的指甲!

4

那是女人的指甲!

“啊啊啊!”

我尖叫着站起身,却在门口撞到了颜慕。

他刚洗完澡,湿漉漉的发丝,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游戏快开始了,怎么还光着脚?”

他的脸色凝重,语气中带着几分愠怒:“这么晚了,去哪?我开车载你去。”

颜慕从来不让我单独出门,他对我了如指掌,寸步不离。

而我直到今天,才发现他的秘密。

“颜慕,你前女友呢?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

我望着他,突然发现,他的脸原来可以如此冰冷。

他白皙的肤色,冷的像是雕塑。

在夜色中格外诡异。

“其实早就该和你说了。我前女友很喜欢美甲,可我不懂,她便和我分手了。”

他说着,突然抬手落在我肩上:“后来她失踪了,我也很想知道她的消息。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

我的肩膀,昨晚被电击棒触碰,那种被灼伤的痛感,至今还无法消散。

我无法控制的,浑身发抖。

手机页面上,左京的消息继续传来:【颜慕是个杀人狂魔!快离开他!】

我颤抖着抬头,颜慕的脸上反射出幽兰的光线。

他像是深夜幽魂一般开口:“忘了告诉你,左京出事了。早在三年前,他被诊断出精神病,在我们医院治疗。”

“精神病院的人,根本没有手机。”

时钟摇摆不停,距离数字12越来越近。

我盯着手机,上面有颜慕发来的病例报告。

病例记载。三年前,左京被诊断为燥动症,被害妄想症,每个月都会破坏医院的设施出逃。

没有人知道,左京每次逃出去,都做了些什么。

【阿音,快跑!他们都是疯子!】

最后一条短信传来,手机时间显示为:12点整。

“铛铛”的钟声响彻别墅,一道人影在门外闪现:“嫂子,我看到你了,光着脚。”

5

人影越来越多,我听到有人在撞击房门。

十二点,他们又开始了!

昨晚经历过的事情,一幕幕在我脑海浮现。

不,我要离开这儿!

我打开手机,快速发送信息:【左京,快来救我!】

【带我走!我要离开这儿!】

【救命,快救我!】

短信发出去,迟迟没有回应。

不一会儿,手机网络断开了。

“嫂子,我看到你了!”

“光着脚,是要受到惩罚的!”

门外的人尖叫着,甚至响起了开锁声。

他们在开密码锁!

我冲向窗户,一把拉开窗帘,却发现,这扇窗已经安上了防盗栏杆。

明明早上的时候,一根栏杆都没有!

从窗户往下看,月光静默,只有一个人在院子走动。

那人手里拿着一样重物,缓慢的抬起头来。

锋利的剑眉、狭长的凤眼,他是我的男友--颜慕!

怎么会是他?

为什么呢?

这一刻,我突然想起来了。

昨晚在水池边,是颜慕将我打捞起来,他冷着脸说道:“坏了吗?剖开看看!”

为什么他要这么对我?

剖开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他对我三年如一日的贴心,却又时时刻刻都想要剖开我?

为什么他可以那么深情,却又那么残忍。

我的心中莫名堵着,想哭却哭不出一滴眼泪。

开锁声滴滴答答,我绝望的在内心祈祷。

最后一个数字输入后,大门开了。

他们兴奋的冲进来,撕扯我的头发:“剖开她,看看里面是什么!”

我就这样,被他们拖着脚,从房间到客厅,从客厅到楼梯。

我苦苦哀求:“求求你们告诉我,开门密码是什么?”

“是0609吗?”

“求求你们告诉我。”

6月9日,是我的生日。

颜慕曾经说过,他会用我的生日数字,设置所有的密码。

他一直那么做。

我的哭声,很快被淹没。

没有人回答我,他们疯了一样的撕扯着我的衣服、头发、脸蛋。

他们欢呼着将我拉到楼顶,一把将我从高楼推下去:“从这儿摔下去,会坏掉的吧?”

我就这么从高空坠落,眼睁睁看着地面越来越近,整个身子僵硬无力。

我记得我被砸的粉身碎骨。

四肢断裂。

6

睁开眼的时候,阳光温和,又是清晨。

颜慕依旧坐在我床边,笑容款款:“醒了吗?我为你做了早餐。”

他上扬的唇角,像是毫不知情,毫不在意。

可密码锁的数字、不断更换的变态朋友、突然焊死的铁窗,他都逃不了干系。

他居然还装作毫不知情?

“颜慕!”

我一把推开他,指着破损的房门怒吼:“你为什么让他们来折磨我?!”

我分明记得,我被人从顶楼扔下来,胸口剧痛无比,脑袋仿佛被撕裂。

可日出的时候,我四肢依旧健全。

我看着阳光,会憎恨天明。

我看着他,会憎恶自己。

我怎么会那么傻,一直相信他是爱我的?

“阿音,你怎么了?”

颜慕抬起双眼,眼中居然含着泪水。

他一遍一遍喊着我的名字:“阿音,你看看我,阿音。”

他的手伸出来,却不敢触碰我。

“阿音,你不要我了吗?”

“是我不好,应该早点把左京的事情告诉你的。”

“左京是个疯子,他疯了!”

看着他的眼泪,我觉得心里更堵了。

我后退一步,离开了卧室。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离开这儿!

离开那些变态!

手机不知何时恢复了信号,传来几条信息:

【阿音,快跑!离开房间!】

【找到厨房箱子A!吃掉里面的东西!】

根据左京的消息,我很快来到了厨房。

厨房门外,走过几个男生。

“嫂子呢?晚上找她一起玩游戏。”

“她一定会喜欢的。”

他们说着,缓缓转过头来。

直到这时候,我才看清他们的脸。他们脸上的皮肤,在一层层掉落,露出钢铁的骨骼!

他们不是人!

我吓得往后一步,却碰到了坚硬的箱子。

那是一个普通的木箱,白色封条上墨迹未干:A,易碎品轻拿轻放。

易碎?

我愣了片刻,缓慢掀开了盖子。

木箱内,放着碗筷刀叉。

刀面光亮,映出我慌乱的神色。

【找到厨房箱子A!】

【吃掉里面的东西!】

手机不断传来信息,我感到背后寒风凛凛。

【吃掉它们!】

【阿音,快吃掉它们!】

【这个世界是假的!只有吃掉它们,你才能出去!】

我颤抖着打开和颜慕的聊天记录,反复观看有关左京的视频。

视频里,左京对着空气怒吼,不断用硬物敲打自己的手。

我想起颜慕说过的话:“左京出事了。早在三年前,他被诊断出精神病,在我们医院治疗。”

“左京是个疯子!他疯了!”

7

我就这样坐在箱子前,一遍一遍的观看视频。

我不敢相信,那是我认识的左京。

我和左京是同一个胡同里长大的。

他会买我喜欢的麦芽糖,永远走在我的右手边,他说他最憎恨不学无术的小混混,他说他要拯救世上弱小的人,做个英雄。

三年,我只是三年没有见过他。

这三年里,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日光倾斜而下,我转发了视频,发送给左京。

不一会儿,我看到了他的回信:【阿音,我这三年的确在医院。可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我遇到了一个杀人犯,他叫艾诺。我是被艾诺刺伤后住院的。】

【你要相信我,吃掉那些东西,你才能离开!】

我还要看下去,突然感受到背后凉风阵阵。

厨房大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两个男生歪头,冲我笑道:“嫂子,我找到你了。”

他们脸上的皮肤已经掉落大半,机械触手从耳朵伸出,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墙壁上的时钟不知何时已经走完最后一格,指向12。

午夜十二点,他们又来了!

8

晚上12点,客厅。

一群男生目光炯炯盯着我。

他们的皮肤不断脱落,机械手臂横在我面前,交错不同。

我就在他们的注目下,颤抖着诵读手上的日记。日记很单薄,没有日期,纸张蜡黄,且破损不堪。

可奇怪的是,我觉得很熟悉。

“她从幼儿园来,走左边的树林小路。我跟在她身后,闻到她头发上的香味,像桂花。”

我记得颜慕经常在我的洗漱间,摆放桂花香的洗发露。每隔一段时间,会自然更替。

尽管我并没有要求他那么做。

“她又在撒谎,偷拿我的东西,还对别人说她男友快回来了。”

三年了,颜慕每天都陪在我身边。

我从来不会撒谎,颜慕会识破我所有的暗语。

他会对所有认识的人介绍我,连路人也不放过。

“说实话我也很好奇,她为什么会喜欢撒谎。她明明一无所有,嗓子被烫伤过,根本做不了歌手。”

颜慕给我买最昂贵的车、定制名牌的衣服,恨不得将我捧成巨星。

我从来没有在他身边受到任何委屈。

生病也是。

“我给她最后一个小时。她居然还要打给一个空号,就算死也不放手。”

日记的最后几页,印着血红的指印。

那是女人的手指印,和我的手一般大小。

周围静的出奇,只剩下我翻动纸张的“莎莎”声。

“她死了,我捡起她的身份证。”

最后一页,女人的手印已经淡去。

我颤抖着读出了最后一句:

“她有个很普通的名字:吴音。”

吴音。

这个名字好熟悉。

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在哪呢?

我怎么记不清楚了?

我扔掉了手里的笔记,无数触角瞬间爬了上来。

“嫂子,你还没读完呢。”

“读不完的话,会受到惩罚!”

眼前的男生,已经掉落了全部的皮肤,他们**的机械眼中,闪烁着红色光茫。

“我读完了,我读完了你们知道吗?!”

我再也忍不住,将日记捡起来撕碎:“你们到底会不会看字?!”

“根本没有下一句!”

从头到尾,我没有选择的走下去。

天黑天亮,颜慕左京,都在说一些完全相反的东西。

“什么真真假假,你们就是想让我死!”

“那你们来啊!”

我愤怒的打碎了桌上的杯子,那群变态的男生居然毫无举动。

不,他们已经不是人了。

他们机械的开口:“读不完的话,会受到惩罚!”

“会受到惩罚!”

“惩罚!”

机械的声音缠绕在脑海,挥之不去。

头痛。

好痛。

为什么不能停下来。

我痛的倒下身来,只看到地上的玻璃碎片。

【吃掉它们!】

【阿音,快吃掉它们!】

【这个世界是假的!只有吃掉它们,你才能出去!】

左京的话反复出现在我脑海。

我捡起一块玻璃,缓缓递进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