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吴云瑶见着吴萧娘便满面怒火,气势汹汹质问她,“你是不是又去缠着谢三公子了?”

她是吴家嫡出的**,自来便看不惯吴萧娘平日里矫揉做作的模样。

如今见她与谢子慎来往亲密,越发怒不可遏,“你警告你,你不许缠着谢三公子,听见没有?”

吴萧娘闻言轻嗤一声。

她正好叫谢泠方才骇出满肚子怨气来,无处发泄,倒叫这个吴云瑶正撞到当头了。

“我就要缠着谢三公子。”

她慢悠悠抬手抚鬓,斜眼睇吴云瑶一眼,“那谢三公子呀,他就乐意叫我缠着。有本事,你也缠着谢三公子去呀!莫不是,你眼巴巴去了,谢三公子不要你,你这才恼羞成怒来寻我的霉头?”

说到最后,还特意掩帕捂着唇,吃吃笑起来。

吴云瑶哪受得起她这般挑拨,又叫她说中痛脚,当即反驳,“你——你胡说什么?!”

“谁与你一般不知廉耻?”

她恼得直跺脚,气急败坏,“吴萧娘,你要不要脸?”

吴萧娘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而后,缓缓摇了摇头。

“你——你——”

可怜这深闺宅院里养出的娇**,哪里是吴萧娘的对手,“你”了好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倒将自己给生生气哭了。

“我要去找爹爹!”

吴云瑶红着眼,哭哭啼啼出声,“我要将你做的这些混账事告诉爹爹,让爹爹惩治你!”

吴崇文就在前院园子里。

吴云瑶吵吵嚷嚷扯着吴萧娘过来,刚准备开口告状,就见吴萧娘双膝一软,直挺挺跪去了地上。

再一抿唇,盈盈蓄着的泪就悄然落了下来。

“都是萧娘的不是,惹恼了云瑶妹妹。”

她赶在吴云瑶之前开口,径直道:“此事原是我不对,我瞧着爹爹平日里极是看重谢家,就想着身为女儿的,也该为爹爹分忧,是以做了些糕点果子送给谢三公子,以示谢吴两家亲近之意。女儿本只是一片好心,不想却叫云瑶妹妹误解了。”

她当真委屈极了,也可怜极了,抬眸看向吴云瑶的眼里都带着怯意,“若我知道谢三公子是云瑶妹妹心中所属,那我是万万不敢如此的。还请云瑶妹妹看在往日姐妹情分上,原谅了我这一回罢。”

吴云瑶看她演戏,惊得目瞪口呆。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人能将睁眼胡说八道诠释得如此炉火纯青。

“你胡说!”

吴云瑶回过神来,急得面红耳赤,向吴崇文解释,“爹爹不是这样的!是她不知廉耻,缠着谢三公子——”

“云瑶妹妹怎能如此冤枉我?”

吴萧娘打断她的话,委屈得连连落泪,“我知云瑶妹妹一贯不喜我。平日里我受些委屈倒也罢了,可这事关女儿家清白名声,云瑶妹妹这是要将我往火坑里推呀!”

她仰起头,将目光转投向吴崇文,“爹爹,女儿实在冤枉。”

捻着帕,抽抽噎噎,泣不成声,“早知有今日,爹爹便不该将女儿接到府里来,倒不如将我送回青州城,只是和姨娘过得清苦可怜些……”

这是吴崇文心中不能提及的痛。

当初年少气盛,他收拢了屋子里的丫鬟,以致她怀了身孕。却叫自家夫人嫉恨上,趁着他远行出门,远远将她打发了。

许多年后,夫人病逝,那丫鬟才带着孩子找上门来。

这世道险恶,母女俩在外颠沛流离,不知受了多少苦。

他满心愧疚,将她们妥善安置进府里,百般补偿。如今自是也听不得萧娘说这样的话,极是心疼地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这是说的什么话?”吴崇文温声安慰她,“有爹爹在这里,你是爹爹的亲骨肉,哪有回青州去的道理?”

转头看向吴云瑶,“还不快过来,和你姐姐道个歉?”

“我给她道歉?”

吴云瑶自来娇纵惯了,不能同意,又见吴崇文偏袒吴萧娘,更是委屈。

“爹爹不公平。明明是她的错,爹爹不惩治她反倒来怪我……”

她撇着嘴,眼也红了一圈,“府里的人说得对!她们母女就是两个祸害,把爹爹的心眼都给蒙蔽了。若是娘亲还在世,定不会这样对我……”

是不会。

从前吴夫人说一不二。

府里哪有吴崇文说话的份儿。

这便又是触了吴崇文的逆鳞,他板着脸,厉声呵斥吴云瑶,“住口!”

吴云瑶被罚跪了祠堂。

深秋的夜里凉得紧,吴萧娘来看她,还带来了果腹的糕点。

吴云瑶不领情,恶狠狠瞪她,“你现下是不是很得意?我告诉你,你别嚣张。爹爹只是一时被你们蒙蔽了,这才叫你诓骗了去!”

吴萧娘随她说。

她打开采雁手里的食盒,从里头取出刚做好的芙蓉糕。

糕点还是温热的,散着甜腻腻的香,勾人馋虫。

吴萧娘拿起一块,自顾自放进口中,慢条斯理,细嚼慢咽,满屋子都是清甜的芙蓉香。

吴云瑶不自觉吞咽了下口水。

吴萧娘看在眼里,另取了块芙蓉糕凑到她面前,故意道:“这谢三公子呀,最爱吃我做的这芙蓉糕了,妹妹可要不要尝一尝?”

吴云瑶怎么会尝,她恼恨着眼,一把推开吴萧娘的手。

芙蓉糕顷刻落了地,沾了尘土,再吃不得。

“哎呀——”

吴萧娘不甚在意,拍拍手上的糕点屑,语气惋惜,“刚做好的呢!真是可惜,妹妹吃不上了。”

吴云瑶受不了她这猖狂模样,再怒瞪,“你休要得意!谢三公子也不过是被你诓骗了去!他若是知道你是这副模样,定不会喜欢你!”

“说的是呢!”吴萧娘顺着她的话,唇角微弯,“只是可惜,谢三公子见不到我这副模样,不能如妹妹的意了。”

这夜里,月黑风清,烛火摇晃,姑娘笑得眉眼弯弯,却是将满腔野心明晃晃摊在面上,丝毫不加掩饰。

谢泠从吴家祠堂过。

隔着一道纱窗,他将姑娘的话尽数听进耳里,微垂着眼,驻足不语,沉沉身影和清幽夜色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