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为了赶路,无论如何风吹日晒,流放的队伍都需日行五十里路,几乎整个白日都在路途之上。
卫姝的脚底早已磨破,血肉模糊。她本就非足月生,自小体弱,也因着家中只有这一个女儿,所以父母兄长皆是宠溺,何曾受过这般的苦。
可她瞧着母亲的状况,似乎比自己还要差些。嘴唇干裂,脸上毫无血色,看起来随时就要昏死过去。
又行了几日,夜时,卫姝与一众人挤在一个破烂茅屋之中,她看着母亲呼吸渐渐微弱,却毫无办法,只得满面泪水:“母亲,母亲你再坚持坚持,你不能抛下我一个人走了,我只有你了。”
奚如南原本想抬起手摸摸女儿的头,可是自己却早已经失了力气。她气若游丝地说:“溱溱,你听母亲说,一定要活下来,找到你二哥,然后与你二哥一同,为我卫氏满门报…仇…”
在流放的第十日,卫姝母亲也终于撒手人寰,卫家六口人只剩下她还有一个生死不明的二哥。
自此的流放之途,卫姝的整颗心俱被恨意填满,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走在那看不见尽头的路上。她开始吃得下了那如同猪食般的饭菜,睡得了可以硌出血痕的地面,脚底烂了又烂,形成了厚厚的血痂。
现如今她唯有寄希望于二哥还活着,否则她卫家征战沙场的男儿,当真就一个不存了。
“行了,天也快黑了,今日就暂且在此处歇下,等明日天亮再行赶路。”领头的官兵一声令下,队伍便停了下来。
卫姝坐在一旁,吃着官兵发来的硬得跟石块一般的馒头,味同嚼蜡。
“妹妹,你说咱们还需要多少时日才能到北地啊?”卫姝的堂姐轻轻倚靠在她身边,低声问着。
卫姝目光呆滞地看向面前的一堵墙,不停往嘴里塞着馒头,没有答她的话。母亲生病,那些官兵也不肯找人为她医治,任其自生自灭,死后就这样将她母亲扔在了荒山之上就地掩埋。
于他们而言,流放途中死一两个人,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风从破烂的窗棂里吹了进来,传来外面的官兵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吵闹声。
卫姝静静地听着,只觉得恍若隔世。想她那日在家苦苦等待,就是为了等快两年未曾见过的父亲兄弟回家团聚,谁料父兄归来之日竟是她卫氏满门覆灭之时。
周围人都为了明天继续赶路早早睡下了,唯有卫姝迟迟无法入睡。她的身体纵然已经很疲惫了,可却一直睁着双眼,听着外面的说话声渐渐平息,然后消失殆尽。
后半夜,正当她迷迷糊糊快睡着之际,一个官兵走到她面前用脚踹了一下她的小腿,迫使她醒了过来。
“来,你跟我出来。”那官兵满脸的不耐烦,身边的卫家女眷也被这声音吵醒,纷纷醒来神色各异地看着他。
其中卫姝的伯母出言警告:“你要做什么?你不可以把她带走,除非我们都死了。”
叔母即使身上拷着枷锁,也义无反顾地挡在卫姝面前。流放路上的腌臜事这些小姑娘不知道,她已人至中年,何曾没有听过。
那官兵原本被扰了清梦已经很不耐烦了,岂料还有一个女人想拦了他的道,他走上前去踹倒了卫姝的叔母,迅速将卫姝从人堆里抓起来,然后粗暴地拽着往外走。
屋外点着篝火,几个官兵围坐在一起,柴火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火星子腾空了起来,卫姝发现了一个显然不属于这里的人。
他没有穿着官兵的甲胄,只是着一身粗布衣裳站在火堆边上。他个子很高,因此离了火光,卫姝也看不清他长得什么样子,只见他负手站在那儿,身体板正、岿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