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沈南飞之所以主动迎上去跟张青天搭话,就是想要迅速切入正题,尽可能避开太子被自己干掉的案子。

上了八王议政会,他自有办法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但要是中间再夹杂上其他的程序,恐怕就不好办了。

眼看着张青天的脸色从青转白,又从白转青,沈南飞的脑子开始迅速运转起来。

略作沉吟之后,他轻咳了一声故意压低嗓音,主动开口道:“张大人,我且问你。”

“按照登闻鼓院院规,凡入院者敲响登闻鼓者,不可使其陷入危险境地,凡本院之人及一应在场人员都要保全其性命。”

“这是太祖高皇帝下的命令,历代皇帝无不遵从,是也不是?”

张青天此时脑子里就如同是装了浆糊,紧张得不得了。

登闻鼓院与朝廷上下虽然基本割裂,只需要对皇帝负责,本来无需考虑朝廷上的纷争。

换句话说,登闻鼓院若是日常死上个把人,他都有权力和能力压下去……只要在对方碰到登闻鼓前就行。

这也是几十年间登闻鼓从未被敲响过的重要原因之一。

可那些旧例常理全都是对照着普通人来计算的!

眼下死在他这里的,可是当朝太子,本国皇储沈北归!

换做是其他衙门,现在从上到下上百人应该都已经在计算自家九族有多少脑袋能砍了。

哪怕是登闻鼓院,恐怕也……

就在他脑子彻底回不过弯,几乎陷入到了绝望情绪当中时,正好听到了沈南飞所说的话,眼前顿时就是一亮。

张青天猛然抬头,看向了对面的沈南飞。

沈南飞这几句话,如同是在他的耳边敲响了一击铜钟,振聋发聩的同时更是让他一下子开始耳清目明。

“对,六殿下说得对!”

“我登闻鼓院向来只对陛下负责,恪守严规绝无逾矩之处……”

这两句话才说完,张青天的目光落在了沈南飞手中的破碗碎片上,脑子里就是嗡的一声。

仿佛是被雷电击中了一样,眼前发黑双腿发软。

直到这时候,他才恍然意识到,太子竟然是六皇子杀的!

沈南飞密切的关注着张青天的神情变化。

稍有不对,他就会立刻对张青天出手。

仗着登闻鼓院的规矩,他已经杀了一个太子,不建议再多杀几个管事儿的。

反正只要八王议政会正常开始,他就有充足的把握能够让那些人免除自己的死罪。

眼看着张青天的表情从之前的震惊变成了茫然,不知所措。沈南飞知道自己又一次赌对了。

太长时间的放纵和逃避,再加上之前从来没有过类似的经验,早已经让这个张青天变成了半个废人。

眼下也属于可以利用的对象。

“看样子你已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张青天,我且问你,你到底是想死还是想活?”

沈南飞这两句话再一次如同是重锤响鼓,将张青天心中的疑虑直接敲散。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审慎。

张青天定定的看了两眼沈南飞,随后彻底回过味来。

加上方才六皇子给出来的警告,张青天明白了他的意思。

当机立断直接跪在了地上,朝着沈南飞重重的磕了两个头。

“张某的这条小命,全都在六皇子一念之间,还望六皇子示下!”

现场的其他人全都没有想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

大家都搞不清楚,为什么刚才看着还气宇轩昂,精神抖擞的登闻鼓院主事官张青天,会突然之间给沈南飞跪下。

更是想不明白这个向来以懦弱无能著称的六皇子,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厉害了。

但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上官都给六皇子跪下了,这些人也不敢造次,同时跪了下来。

包括最开始的那一小队羽林军,眼睁睁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都是对沈南飞产生了难以形容的敬佩之情。

全都在高德路的带领之下,也给沈南飞跪了下来。

整个登闻鼓院都陷入到了一片死寂之中。

沈南飞再次松了口气,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经过了简单勾画之后所施行的计划,竟然有这么夸张的效果。

仅凭几句话就把眼前这帮人全都压服。

看样子接下来的事恐怕比他想的要轻松不少。

“张大人快快请起。本王倒是没有什么恶意,只不过觉得张大人方才可能是头脑有些不够清醒,所以才会说出这种话来,无非是想要让张大人收敛心神。”

“要不然的话,在如此危急的情势之下出现误判的情况。无论是伤了我还是伤了你自己,那都是大大的失误。”

沈南飞丝毫没有避讳自己手中所抓着的破碗残片儿,直接在张青天的手腕上轻轻划了一下。

虽然没有造成严重的伤害,可还是张青天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轻微的白痕。

张青天一张脸变成了铁青色。

这才回过味来,如果自己刚才没有顺着沈南飞的意思,向他跪地投诚,恐怕这位六皇子会当场把自己也给杀了。

至于后面的事情……

沈南飞不一定考虑到了,可他如果被沈南飞给杀了的话,接下来也就没有必要去考虑身后事了。

想到了这种可能,张青天努力把脸上的表情捋平,随后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六皇子说的是,要不是六皇子指点迷津,恐怕老臣现在还蒙在鼓里。”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老臣愿意向六皇子一展胸怀,甚至把这颗脑袋摘给六皇子。但六皇子如今敲响了这登闻鼓,接下来要面对着的可是八王议政会。”

“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之地,不知道六皇子可曾有对应良策?”

在沈南飞的搀扶之下,张青天顺势站了起来,与此同时朝着沈南飞问出了心中最关注的一个问题。

很显然这个问题不但是牵扯到了他此时的心绪。

更是影响到了接下来他们即将面对的整个境况……

张青天看起来是在关心沈南飞,但实际上确实在考量他们接下来该如何接触。

沈南飞猜到了这家伙的想法,嘴角轻轻一勾,笑了起来。

“这个简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