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暖风和煦,正是一年来赏春的好日子。
偌大宫殿里的芬芳争奇斗艳。牡丹金贵,大红大紫;芍药美艳,娉婷袅娜……若是贵人来到御花园,被这满园春色迷了眼,那驻守在此的老奴就是被盯上。从品种到好不好养活,老奴要被这些贵人们盘问好久。
唯有一个问题老奴是从来不肯开口,有时被逼的紧了竟会咬咬牙,死命跳入池中,以死明志。后来这件事被当今圣上知晓了,便赐了老奴一块御令,凡是有“人才”追问这个问题,不管是贵人还是小卒,皆要绑了送到宫外。若不服,老奴就可以动用御令,找几个侍卫来赏一顿板子。在出了两条人命后,贵人们终于学乖了,个个收起了招摇的羽翅,除非是迫不得已,比如赴宴等,是决计不敢再踏足这里一步。
老奴乐得清闲。
直到这一天,老奴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了,反正是再一次听到了这个问题:
“哎!老东西。这御花园不是有那什么,名满天下的碧玉海棠吗?怎么我逛了一圈了,莫说碧玉海棠了,连海棠树都没看见?”
来者柳眉倒竖,下颌微扬,一双泛着淡淡桃红的桃花眼中水波流动。那因指责老奴而伸出来的手指细长匀称,指尖圆润。这御花园争奇斗艳,竟都比不过冰肌玉骨的那身皮子。
老奴抬抬眼,便知眼前人是最近皇帝跟前儿的新宠。思量一番,老奴还是选择了知而不言,只是恭敬地回了句:“老奴愚钝,不知道小主说的是什么。”
“你这老东西,好大的胆子!怎敢如此态度对待我家主子!”说这话的是美人身边的小丫鬟。
这美人自入宫以来便被千娇万宠,哪个奴才见着他那都必须得点头哈腰,前捧后拥地,生怕得罪了他再给自己招致灾祸。这美人适才恃宠而骄,完全忘记了自己倚仗的,是被公认的“最无情之人”;自己脚下的土地,名为“皇土”。
“是朕让他这么做地,也是朕让他这个态度的,你有意见?”
一阴沉且富有磁性的声音自后方传来。那张扬跋扈的美人一听见,便立马泪眼朦胧,转过身来便跪在了地上,开始哭哭啼啼。所言之语,无不是在说自己孤苦无依,如今在宫里侍奉还要被奴才看不起,还说这老奴对自己不敬便是对皇帝不敬……
原本就有些心烦的君熠听到那嘤嘤的哭泣声反而更觉气闷,他大手一挥,便替这位可人儿做好了决定:“既然这皇宫你待的如此憋屈,那就出去好了。”
那委委屈屈的哭声戛然而止,美人瞪大了双眼,满脸不解地望向负手而立,站在眼前的人。
眼看那美人就要抱住君熠的腿求饶,老奴哪里能让他再冲撞主子,马上找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将那美人的嘴给堵上,然后五花大绑地不知拖去了哪里。
那美人惊呼声由惊悚渐渐没了声息。
跟在后面料理后事的老奴走了几步,不禁回首望向茵下的,那位年轻的天子——世人称其残虐暴戾,是踩着父兄的血坐在了那个位置上。登基未满一年,民间哀怨遍地。世人还称,狗皇帝欺师灭祖,杀了恩师谢太傅,甚至羞辱于他,让他在登记之日给自己磕了整整七七四十九个响头,随行来的大臣个个噤若寒蝉,别开双眼不忍再看,心里端的是兔死狐悲之哀。
一代才子,陨落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