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色低沉,大雪封城。
地上的人已经全身都被盖上了薄薄的积雪。
“她这就死了?”
不远处披了大氅的妙龄少女好奇的往前凑了几步,想看个真切。
“大姑娘,看样子是死透了。”一名仆妇上前把人推了推,才确认道。
“死了好。”妙龄少女走过来又踢了几脚地上的人:“可惜了,你死这么早了,后面的戏可怎么看呢?”
天上几颗零碎的星子也被乌云遮住,静谧的夜里忽然传来丧钟的声音。
两人具是被吓了一跳。
那仆妇扯着妙龄少女的大氅说道:“大姑娘,咱们快走吧,这大半夜回去不好交代,这人又死了,多不吉利。”
“怕什么?”妙龄少女把地上的人踢得翻了个面,“她就是个庶女,死都死了,还能自己跳起来告状不成?”
“真应该把你丢去喂狼。”
妙龄女子回头对着仆妇说道:“不如找几条狗来吧?”
仆妇没有应承妙龄女子的话,只是一脸惊恐的指着妙龄女子的身后。
“鬼鬼鬼啊!”
不远处马车边的随从早就该跑的都跑跑了,妙龄女子僵硬的转头看向身后。
曲锦安看着面前被吓得惊慌失措的几个人。
低头拍了拍身上的雪,这身体瘦弱的跟个猫崽子一样。
这还只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
哪里还是那个叱刹朝堂、翻云覆雨,令一众官员谈之色变的圣德皇太后。
忽然,她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这该死的熟悉感,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撕扯着搅进脑海。
像是之前数次接受别人的记忆一般,曲锦安开始顺现在的情况。
一个亲娘爬床生下的庶女,整日被家里一堆姐姐妹妹的欺负了十来年,小年夜跟着生父嫡母去赴宫宴被嫡姐丢在半路活活冻死。
现在的时间是曲锦安刚成为圣德皇太后的第三年,她扶正的小皇帝刚刚开始掌**的这一年,而曲锦安死在成为圣德皇太后的第十年。
这是时间又往回倒了七年?
妙龄女子呆了半晌,反应过来后就想跑。
刚转身就被人拽住大氅扯了回来,曲锦安觉得好笑,“就你这鸡胆子还喂狼抓狗?”
往日里谨小慎微的人什么时候也能这么硬气了?
那仆妇给自己壮了胆子,不断告诉自己曲锦安的影子还在地上呢,怎么看也不是鬼。
仆妇走过来,一边试图拉开曲锦安,一边说道:“你快放开大姑娘,否则回府了没你的好果子吃。”
“扯什么扯?扯什么扯?信不信哀......”哀什么哀,真是享了十年舒坦日子,哀家都念叨顺口了,“呸,大耳瓜子抽你。”
仆妇一下子就被曲锦安的气势唬住,迟疑的看着妙龄女子。
“你个贱蹄子,快放开我。”妙龄女子挣扎着就要去拉扯曲锦安。
曲锦安一巴掌落在妙龄女子的后脑勺,抓了大氅的毛领塞了妙龄女子一嘴。
而后曲锦安又用大氅的系带把人团起来一捆丢在地上,用脚踢了踢,瞧着是捆结实了。
这才颇为鄙夷的说道:“你说你这样安安静静的就行,瞎吵吵什么。”
曲锦安踹着妙龄女子在地上滚了两圈,这才蹲下身,问道:“雪地打滚的滋味如何?”
甭管以前原主多窝囊,她曲锦安是受不得半分欺辱。
“你个逆女在干什么?”一声暴呵阻止了曲锦安接下来的动作。
她抬头看向来人,面容古怪,来人曲锦安自是认识的,乃是礼部侍郎晏之淳,宗佑四年因贪墨被下了诏狱。
此人十分无能,靠了夫人苏千萍家族的荫庇这才成了个礼部侍郎,在这个位置一待就是七八年没挪过位置。
晏之淳抬手几个家丁就围住了曲锦安,这才慌慌张张跑去看地上的人。
“晓晓?”苏千萍从晏之淳身后冲过来,三下五除二把妙龄女子解开抱在怀中。
“爹爹!阿娘!”看到晏之淳和苏千萍,晏晓立马开始哭嚎:“晏桉她欺负我!”
晏桉?曲锦安的神色更加一言难尽了,晏桉不就是那个检举了晏之淳的人?
这是老实人逼急了啊。
“来人,捆了这个逆女带回去关祠堂请家法!”晏之淳听后暴怒。
昏聩无能说的果然是晏之淳,曲锦安往后站在人群中未动,勾了唇淡笑:“苏洲晏家祖宅四平庄存银数十万两。”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得时候,晏之淳已经脸色煞白的看着曲锦安,抬手制止,“慢着!”
晏之淳撇下苏千萍母女二人,走到曲锦安的面前,看着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问道:“你在胡说什么?”
“胡说?”曲锦安微微仰头看着晏之淳,反问:“我是胡说,你紧张什么?或者我们讨论下城外的布庄?”
这下晏之淳的脸色跟死人没什么差别了,一时间也愣在了原地。
晏之淳又近了几步,低声威胁:“回去给我交代清楚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否则我晏家容不下你。”
“我知道的不止这些。”曲锦安依旧含着面颊上的三分淡笑,接着说道:“你若动我半分,明日晨起整个朝堂都会知道的一清二楚。”
“逆女!”晏之淳一手抬起,作势就要打曲锦安。
不远处一株傲梅之下,披着白色大氅的青年似是感不到冬日夜里的寒一般,肩上墨发已被染白。
他立于此处良久,久到看着那浮在地上的女子从挣扎到气虚再至断气。
青年觉得她死了,或许是需要一个收尸的人,可接下来的发展,格外的有意思。
梅花的冷香浮动,枝头的雪花也颤落些许。
墨发上细碎的雪随着动作飘落,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大氅上的祥云暗纹随影轻动,几息之间就到了曲锦安面前。
在曲锦安和晏之淳同时惊诧的目光中,他淡淡开口:“且慢。”
秦溯川?
小皇帝的头号**臣。
这般年少青涩的秦溯川倒是少见,曲锦安上下打量着,眼神颇为放肆。
晏之淳此时就没那么惬意了,他弯了腰作揖,而后试探开口:“秦小官人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只是刚好路过。”秦溯川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身侧的女子。
淡然,空灵,而后就是一双眼中含了讥讽和戏谑。
路过?曲锦安就瞅着秦溯川肩上的雪,也知秦溯川在这里已经站了许久了,说不定还是眼睁睁看着原主冻死的。
“晏侍郎还是带着妻女早些回去吧,圣德皇太后今夜暴毙,明日礼部要忙的事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