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对面并没有回应,强光也让她的眼睛暂时失明,她看不见来人,但脚步声却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如同踩在秦念的心脏上,秦念彻底慌了,高声喝道:“你站住,我哥嫂和婆婆就在后头!”

她的威胁似乎有效,对面之人停下脚步,秦念立刻爬起来就要往后跑,但黑暗却又响起男人的声音:“我不是坏人,你站那别动,我给你看看脚。”

哪有坏人承认自己是坏人,还要看女人的脚,他不是流氓谁是流氓?

秦念没有应声,转身跑得更急,但刚跑出一步,一道黑影直接她笼住,肩膀就被一只手掌按住,她动弹不得,恐惧攫住了心脏,她脱口大喊:“救命——”

但喊声刚出口,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忽然在对面响起:“爸爸,你在干啥?”

秦念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惊愕地看过去,看到一个高大男人胳膊里夹着手电筒,背上还有一个睡眼惺忪的男娃。

男娃虎头虎脑,小手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小模样又萌又呆。

但这萌娃的脸却与撞昏原主的小狼崽重合起来,秦念惊喜交加,张口喊了一声“石头”。

旋即她想到什么,杏眸睁大,目光唰地转向男人。

电筒光下,男人脸上阴影重重看不清明,唯有那双眸子又深又黑,仿若鹰鸠,秦念一受惊,张口就语无伦次:“爸,爸爸……”

男人眉头皱起,显然并不想认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儿”。

秦念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子,忙补救:“不,不是,我是说石头喊你爸爸,那你是……”

“念娣别怕,娘来救你!”

秦念还未确认男人的身份,身后忽然冲来一群人,领头的就是胡桂兰,手里操着一根棍子,挥舞着朝男人砸来,秦念赶忙喊道:“娘别打,是误会。”

“娘,是我。”

男人与秦念的声音几乎同时的响起,胡桂兰的棍子也被男人的手抓住,而他偏头看向她,眉头越来越紧,一股无形的威压也朝她压过来。

“青山,青山你回来了!”

“你背上的是石头?你找到石头了!”

“你在哪找到的石头?你都不晓得这小崽子让一家人找了多久!”

胡桂兰惊喜又抱怨的声音响起,男人自她身上收回了目光,回身一一回答母亲的问题,又回应兄嫂弟妹们热情的招呼。

没人关注的秦念略松了口气,但与男人过近的距离还是让她有些压力,她单腿往边上一跳,但跳到一半男人背上的石头忽然指着她大叫:“我不要后妈!”

男人锐利的目光唰地看过来,秦念心道完了,另一只脚也保不住了。

但就在她摔倒的前一瞬,一只手掌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扯起来,但随后男人背上的石头扭着身子拍打两人交握的手。

“我不要后妈,赶她走,快把她赶走,呜呜呜——”

石头在男人背上哭闹踢打,原本和乐的场面变得鸡飞狗跳,胡桂兰变脸呵斥石头胡闹,杨家大嫂过来扶住秦念,劝说她别把小娃娃的话放在心上。

秦念苦笑摇头,石头的话她不在意,她在意的是杨青山的态度,胡桂兰到现在都没有跟他正式介绍她的身份,是不是有什么变故?

还有就是……她低头看向自己崴伤的右脚,这么长的路她要怎么回去?

“念娣你咋垫着脚?之前没见你瘸啊?”杨家二嫂忽然盯住秦念的脚,咋呼着问道,成功地将众人的视线吸引到秦念的身上。

胡桂兰闻声放开哭闹的石头,狠剜了杨家二嫂一眼,伸手扶着秦念关切地问道:“是摔到了么?伤到哪里没?”

“没事,只是崴了脚。”秦念笑着摇头。

“崴脚还没事?青山过来,你帮念娣正一下脚。”胡桂兰招呼杨青山。

众人的视线一下子落在杨青山和秦念身上,神情有些微妙。

石头也不哭了,张开小胳膊紧紧抱住杨青山的腿,满脸敌意地瞪向秦念。

秦念哑然失笑,摆手拒绝:“不用,回去让赤脚大夫帮我正骨就好。”

“赤脚大夫正骨的手艺都没青山好。”胡桂兰又招呼让杨青山赶紧过来。

杨青山没有言语,他俯身将石头抱起,放到杨家老大手上,在石头的哭闹声中,一步走过来,裤腿一提,在秦念来不及后退时,单膝跪在她脚边,伸手握住了她的右脚。

隔着鞋袜,秦念都感觉到他手心炙热的温度,她下意识想要挣脱,杨青山的手微微用力,抬头盯住她:“别动。”

男人目光若鹰鸠,声音又低又沉,透着命令的语气,秦念立刻不敢动了,脑海里却翻腾起一个个念头。

他的知青前妻,是不是忍受不了他这冷硬的脾气,才跟他离婚的?

或者,他只是对她这般冷硬,对着前妻其实很温柔?

若是这样,她谋取的这处安身之处还保得住吗?

“啊!”

忽然咔嚓一声脆响,脚踝一阵剧痛,打断脑海里所有浮想,秦念没忍住叫了一声。

杨青山松开她的脚,起身,转过头对胡桂兰道:“她这脚不能落地,回去先冷敷,然后用绷带固定,睡觉时用东西垫高脚。”

秦念:“……”这话不是应该对着她说的吗?

连话都不跟她说,显然是看不上她。

胡桂兰听完笑了:“你说这么多娘也记不住,回家你帮她弄就行。”然后又招呼杨青山背她,“她走不了路,回去的路又长,娘老了背不动她,你两个嫂嫂也不是力气大的,就只有你来背她。”

男人又冷又硬,秦念哪里敢要他背她,只是没等她拒绝,被杨家老大揽住的石头大叫起来:“爸爸你背我,不许背她,不然我再也不叫你爸爸!”

“你这孩子又胡闹!”胡桂兰张口训斥,“若不是你乱跑,你妈不会出来找你,也不会崴脚走不了路。”

“她不是我妈,我有自己的妈,我要去找我妈,呜呜呜——”

石头又哭闹起来,气得胡桂兰伸手要打他,秦念忙拉住胡桂兰:“娘,别打孩子,我也不用人背,让大嫂搀着我,我能走回去。”

杨青山的目光,在她拉着胡桂兰的手上掠过,然后留下一句话,大步走了。

“我去前头村子一趟,很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