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

第二章重

我努力维持着假笑,柔声柔气回道:

“相公,今夜是你跟林妹妹的新婚之夜,让她独守空房不太好吧?就算她不介意,婆母也该不高兴了。”

我句句为林婉婉跟婆母着想,要换作往常,他肯定就顺势离开了,谁知他道:

“无妨,旁人的情绪与你我何干?”他看着我,深黑的眸里似乎有深情流露,“你只顾他人高不高兴,有没有想过自己?

“五年前,我求娶你时,就曾答应你,此生不再纳妾,虽说你这五年无所出,但我也从未改变过这个想法。

“林婉婉更是你跟我娘硬塞进府,无人问过我意见,即便如此,我也不忍在今夜伤了你的心。”

换若上一世,我定是要被这几句话感动得一塌糊涂,以为他也是对我有感情,恨不得把命给他。

死过一次后,我才知道他多会做戏。

林府出事后,是他动用人脉将林婉婉护下,又是他亲自派人把林婉婉护送进京。

婆母知道他对林婉婉的感情,才与我开了纳妾的口。

现在倒好,全都推到我跟婆母身上,好似我们逼他纳妾一般。

在他的手攀上我肩头那一刻,我打了个激灵,胃里翻江倒海后,竟是不受控制地干呕起来。

眼角余光瞥见他变了脸色,眸底暗含着意味不明的情绪,我心里有些许疑惑,却因身体真的不舒服,来不及细想。

“你怎么了?”

他好似刚回过神来,急忙要扶我坐下,我不动声色躲开他的触碰,忍了忍不适,略感疲倦地看着他:

“相公,我身体不太舒服,恐怕今夜无法伺候你......要不你还是去挽风阁吧?有林妹妹伺候你,我能安心些。”

我强忍着恶寒握住他的手,眸里含着泪光看他,又道:

“相公,你不必在意,我既已答应婆母让林妹妹进府,便是甘愿她同我一起伺候你。

“是我没用,五年了也未能为你生下一儿半女,但愿林妹妹比我有福气,能早日为陆家开枝散叶,我便心安了。”

我本就是京城出了名的美人,面容姣好、肌肤雪白,此时这么楚楚动人地看着他,说话又温柔似水,处处为他着想。

他肯定不会拒绝我,或许还会因为我的大度而感动。

果然,下一刻他就回道:“那我去看看她,你身体不舒服就早点休息,明早我派人去给你请大夫。”

我送他离开,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地冷下来。

被他耽误了时辰,这会儿夜色深了,不好回家,只得忍下。

翌日一早,我如常去给婆母请安,看到林婉婉也在。

她褪去一身破布棉衣,换上锦绸罗缎,俨然一副京城娇养的官家夫人模样,脸上还带着被滋润过的羞涩跟女人味。

与婆母请安后,林婉婉就走过来与我说话,还亲切地拉着我的手:

“一直听姑母说,枫哥哥有福气,娶了姐姐,将整个陆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婉婉初来乍到,还望姐姐能照顾一二。”

我被她握住的手僵硬了许多,脸上的笑容却多了几分伪装的真诚,避重就轻地回答:

“林妹妹莫不是忘了,你既已嫁给相公,婆母也是你的婆母,怎么还能喊姑母?这不符合规矩吧。”

我暗戳戳看了眼婆母跟林婉婉的脸色,只瞧见林婉婉脸色僵了几分。

自古婆媳最是难相处,林婉婉想用称呼提醒婆母以及众人,她跟我不一样,她与婆母是多了一重亲戚关系的。

并非寻常可以任由当家主母糟践的小妾。

“姐姐教训得是,婉婉记下了,以后定不会再犯一样的错误。”

我看她是红着眼圈说出的这句话,而后回到婆母身边,俨然一副受了委屈又隐忍不发的模样。

可心疼坏我婆母了。

还不等我跟婆母说我今日要回谢家的事,就听到婆母吩咐我去准备午膳。

往常,我深爱着陆晚枫,甘愿为他照顾家里的一切,伺候婆母。

婆母要吃我亲手做的饭菜,我也是尽可能地去学、去做,直至厨艺堪比宫廷御厨。

这次我不想干,但想到自己的目的,还是应下了。

临走前听到林婉婉冲我说:“姐姐,听说你做的黄焖鱼刺,味道很是软糯鲜美,一直想尝尝,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让我一个正妻给小妾做菜,她怎么敢的?

不等我拒绝,婆母就直接命令我:“既然婉婉想吃,那你今日就做这一道吧,正好枫儿昨夜才念叨起这道菜。”

后面那半句不过是骗我的说辞,我貌似听不出来,恭顺地应下,转头去吩咐人准备各种食材。

上一世他们在我吃食里下药,等我快死了才知道我身体日渐虚弱的原因。

这一世就让他们自食恶果吧。

不过,即便我要报仇,我也不会留下任何把柄,毒杀婆母是极大的罪名,严重了还会影响到谢家。

爹娘跟哥哥待我那般好,我不能连累他们。

我利用在古书上看过的食物相生相克的法子,做了几道可口的菜肴。

婆母等人吃得津津有味,连连夸我,我知道那都是虚伪的夸赞,为了让我更好为他们做事。

只吃一次是不够的,必须日日吃,方能发挥效果。

我忙了一天,还不等坐下休息会,婆母就差人过来,说要吃我亲手做的酒酿汤圆,我眼里闪过怒色。

上辈子我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被他们这般磋磨而甘之如饴。

我以身体不适回绝了——昨夜陆晚枫说今早要给我请大夫也没有请,我习以为常,他对我的事向来不上心。

不料,回绝的话传过去没多久,下人就来报,陆晚枫给我请了大夫。

他还亲自带大夫过来,一来就满脸虚伪地关心我:

“夫人,身体可好些?都怪为夫今日太忙,竟是到现在才给你请大夫。”

他与大夫使了个眼色,大夫急忙为我诊脉,些许时候过去,才道:

“夫人身体没什么大碍,就是近些日子有点上火,才会反胃不适,我给她开几副药调养一下即可。”

我恍惚看见大夫说完,陆晚枫松了一口气。

他不可能真心关怀我的身体情况,那这口气是为何而松?

加之他昨晚看到**呕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情绪,我心里愈发纳闷不解。

待陆晚枫带人离开,我才想起有东西忘了拿给婆母——是我今早吩咐人出府购置的盆栽。

府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购进一批盆栽花木,放在各房院里,而婆婆屋里的盆栽总是要我亲自给她送去,这倒是给我行了一个方便。

这个盆栽也是我从古书记载看到的,放在屋内,夜里会睡不安稳,时常做噩梦,久而久之便会精神衰弱,干什么都不得劲。

这个盆栽家家户户都有,一般是放在院子,无人知晓其中奥秘,就算发现问题,我也可以言明我事先并不知道,牵扯不到我身上。

拿着盆栽过去,却不见几个平时伺候的下人,越靠近婆母的卧房,越是安静。

我心知肯定不简单,从丫鬟手里接过盆栽,屏退她们,独自进屋。

远远的就听到屋内有说话声,是婆母跟相公的:

“你确定郎中没看错?可别真让她怀了孕。”

“娘放心,郎大夫是可信的人,为我办了不少事,他确定没查错,再者,婉凝吃了那么多年的药,身体早就败坏,不可能怀孕。”

我恍然,原来我昨晚的异常让陆晚枫以为我怀孕!

且我五年无所出,竟是因为他们给我吃了药!

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当年要不是为了她家权势,可以护你在朝堂站稳脚跟,娘也不会委屈你娶了谢氏。

“现在好了,等时机成熟,你将谢宰相跟谢将军拉下马,谢家便不再是你的阻碍,再有安王为你撑腰,你将是新的宰相大人。

“到时候寻个借口让谢氏随她父兄而去,你便可将婉婉扶为正妻,再生个一儿半女继承我陆家的风光。”

而后是陆晚枫的声音:“娘放心,我已经想好法子,这几天我就会把早已准备好的书信,托谢宰相的亲信康泰放入谢宰相书房。

“到时候由安王亲自弹劾谢宰相,等陛下下令彻查,那些书信公之于众,必是压倒谢宰相的重要一根稻草!”

怪不得寿康堂内没有下人伺候,原来他们在谋划这些!

上一世谢家出事,父亲被弹劾任人唯亲,纵容亲属仗势欺人、草菅人命,兄长被冤枉叛国通敌。

我哀求陆晚枫出手救人,他嘴上答应,背地里却落井下石,害得我谢家满门抄斩!

可恨我当年没有发现他们的狼子野心,害了父兄!

我气得全身打颤,长长的指甲在木制花盆抠出深深的指甲印,即便如此,还是无法控制住一腔愤怒,一不小心碰到身后的花盆。

咔哒一声,引得屋内的人注意,我依稀听到陆晚枫一声怒喊:“谁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