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咂,俄见你有缘,当道士嘛?”
“月薪三千五,过实习期入体制。”
“五险一金样样莫缺,还莫限制娶老婆。”
***,喧嚣城市路上车水马龙,秋日人才市场熙熙攘攘。
花坛边上,满是地方口音的“泼同话”在耳边响起时,季莱才回过神。
他面色茫然,因为才和相恋了四年的女朋友分手,整个人是“空”的。
前一刻才明白前女友真面目的他,这一刻整个人已彻底没了精气神。
扭头看去,眼前老头一身青布道袍,黑瘦,长着白发白须,正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对他微笑,那样子就像个邻家姥爷,可再看他手里举着的旌旗——济世度人。
瞬间,三个字浮现脑海——老骗子。
他想起来了,这个老头叫“许阳炎”,道号“拂微子”。
一大早就在这片大企业招“实习生”的地方招“实习道士”。
要求还不低。
一来要人家九八五或二幺幺毕业学生,再不济也得是研究生。
二来说是吃苦耐劳。
三来说是要有眼缘。
现代年轻人,有很多想躺平,便揣着海归研究生学历来问他。
他说“你悟性太低不适合”,把人给气走了。
然后人家转头进一家国企,实习期工资月七千五打底。
整个上午,老头就在这转悠。
可但凡主动来的都被他赶走,找不到人又挨个问、挨个找。
季莱不知道这老头哪里来的厚脸皮,到现在还面带微笑。
这一圈混下来脸熟,是个人看着他就烦,就躲。
“我和您缘分没到。”季莱勉强笑了笑道。
老道士许阳炎坐到许阳炎旁边道:“既然没到,俄就等一等呐,不急。”
季莱没理他,这时一阵风吹来,手机响了。
老头看向别处,迎风捋须淡淡道:“风起……缘生呐……”
季莱看是老妈的来电,不敢接,不想接。
却还是接了。
“喂,妈……”
“再过几个月过年了,说好今年回来,带你女朋友回家商量结婚的事可不能变啊,你都二十八了,你亲侄子都学走路了……”
挂了电话,季莱双眼茫然如雪。
身旁老头笑道:“小伙咂,缘分这不来咧嘛?”
季莱哭丧脸道:“您为什么找我?我高中没读完,悟性不行……”
“咱,道家,讲究‘忘’,应试教育考的是‘记’。涅滴记忆力要是好,就算是条狗都能考清华,这个悟性半毛钱关系都莫有哦~来,跟俄上山去吧。”
老头乐呵呵,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
季莱叹了口气起身,也不知何去何从,只能从了道爷。
路上,老头告诉季莱,道观在城外笔架山,可是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季莱愣了下:“笔架山?等等,我打个车。”
笔架山在市郊,距离这里二十多公里路,那是一座百米多高的野山。
之所以说是“野山”,因为上山没有任何石阶,只有人踩出来的道。
两个人走过去,这不得到猴年马月?
老道士摆摆手,制止道:“四轮子走,两轮子走,两腿走,什么走不是走?涅看,路就是道,走路就是上道。咱,修道的双脚离地,不接地气咧,智慧就会离开高地。地气,就是道气。人莫气是死人,道莫气是死道。涅瞧瞧涅,身上气儿都快散莫咧,还不上道让道气入体,这不是自寻死路嘛?走吧,走吧,走走吧。”
季莱一听觉得,是很有道理。
但他抬眼看着老头这黑瘦脸身,不禁担忧起来:“我是没问题,可是您……”
“莫问题,就跟上,莫嘴硬,搞得俄还要被涅。”
季莱哭笑不得:“这可是您说的,看到时候谁背谁。”
老头捋须呵呵大笑,露出一口整齐雪白牙齿,朝前挥手走去。
季莱跟上,就这么走了一公里。
老头走得不快,他腿脚好,超了老头几百米。
老头让他尽管往前走,别担心他。
季莱就不担心,就往前走。
三公里时,脚已经有些疼了,季莱速度放缓,暗道老头也差不多了。
四公里时,脚疼明显,老头距离自己几十米。
五公里,老头走在自己前面,不疾不徐。
六公里,老头超过自己几十米,边走边说道:“来,小伙咂,俄背涅。”
季莱摆摆手道:“我什么事都没有,你走你的。”
八公里,季莱腿脚疼到不得不减速下来,走走停停,老头超了自己几百米。
九公里,季莱撑着膝盖走,他都能感觉到脚底起泡了。
老头在路边捋须,悠悠哉哉,等到季莱走过来。
“我……我不用你背。”季莱脸有点红道。
老头笑道:“俄背涅?开玩笑滴,涅咂能当真咧?”
这一刻,季莱突然发现老头贱兮兮的,自己真想跳起来痛扁他一顿。
老头道:“涅瞧瞧涅,现在有喘气有生息了,像个活人咧吧?”
季莱愣了愣,这才发现,自己从走路艰难开始,便被分了心。
一心一意都放在了走路上。
一时间,家里,前女友,晚上吃什么,住哪里,接下来生活费用,该怎么找工作之类,通通都没在想,全部被抛到了脑后。
再抬眼看老头……
他忽然发现,老头虽然笑嘻嘻的,眼睛却很干净明澈。
一点都不像七十来岁的人。
自己已经气喘吁吁,浑身是汗,他却仍旧像是个没事人。
恍然间,季莱明悟,原来自己是碰到高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