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许黛如约到了老宅门口，段歇的车已经等着了。
这次没带司机，段歇自己降下了驾驶位的窗户，在皱着眉抽烟。
“段总。”许黛跟他打招呼，坐到副驾驶位置去。
副驾的座缝里有一根萝卜丁口红，隔着衣服硌到了她。
这根口红不是她的，看样子，是它的主人“不小心”留下来宣示**。
许黛抽出来，看了一眼，随手放到了汽车扶手箱里。
显然，段歇也看到了她的动作。
“许黛，你就这点好，大度又懂事。”段歇发动了车子，语气听不出情绪。
许黛一只手背在身后，绞紧真皮座椅，面上却淡然一笑，没有作声。
懂事？她也想哭着扑进他怀里质问他刚才跟谁在一起，做了什么。
可她有什么资格？
见她不语。段歇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开口问，“去面试了？穿这么正式？”
因为从律所直接过来，许黛还穿着黑色的职业西装裙。
她含糊地应了一声。
“下次不许穿膝盖以上的裙子。”段歇一边启动车子，开进老宅去，一边说。
都要离婚了，还管这么多？
许黛心里诧异，却也只是“嗯”了一声。
段家的老宅占地上千亩，规模堪比大观园，这几年修葺重装了无数次，却依然带着古代大户人家的森严感。
车子一路开进了老宅的地库停好，段歇屈起手臂，用臂弯示意许黛。
许黛挽上去。
“在奶奶面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记得吧？”
许黛又“嗯”了一声。
段歇对她这个回应很不满：“许黛，你们南城人，多说一句话是会判刑吗？”
许黛知道，段歇喜欢陈若若那种活泼开朗带着点娇气的女孩，她这个锯嘴葫芦在他那里显然不讨喜。
“我知道了段总。”她忙说。
“在奶奶面前，要叫老公。”段歇说。
*
段家的家庭情况很复杂，段歇的父亲段青山有四个老婆。
段歇是大太所生，所谓的“嫡长子”，但他母亲早就离开了段家，去庙里吃斋念佛了。段歇从小学起便跟奶奶长大，对老太太最是孝顺。
“老公。”许黛尽可能地乖巧地叫了一声。
也许是她的声音太许软，段歇怪怪地侧头看了她一眼，没有作声。
如今管家的是二太，其他两位太太带着孩子住在别处。
所以老宅里，除了段歇的奶奶，还有他的父亲，二太，以及二太所生的一对龙凤胎儿女，段霄和段云。
二太“教子有方”，一对儿女见到段歇和许黛，赶忙热情地迎上来。
“大哥大嫂回来了！”
许黛都已经习惯这虚情的热情了。见段歇板着脸，她只得从善如流地打招呼：“阿霄，阿云。”
“弟弟妹妹跟你打招呼，没听见吗？”段青山见不得段歇的扑克脸，气得拍了下桌子。
“哎呀，你这脾气。”二太赶忙上前阻拦，“歇儿或许想事情呢，没听到。”
她替段歇找的这个借口够拙劣，段青山怒气更甚：“两个大活人，冲过来他会看不见？”
段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挑挑眉，不置可否。
“小王八羔子！”看到段歇轻蔑的神色，段青山一个茶杯丢过来，擦着段歇的脸飞到了对面的墙上。
“干什么呢。孩子好容易回来一次！”是段歇的奶奶从外面进来，她“笃笃”地敲着拐杖，“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年纪够大了，该死了，所以故意想气死我老太婆？！”
一听这话，段青山和二太赶忙过去把老人扶进来。
“妈，您别这么说……我不说他就是了。”段青山跟自己的母亲陪着笑脸。
这一幕，从许黛刚嫁到段家就在上演，如今，倒是已经见怪不怪了。
“奶奶。”她乖乖的打着招呼。
老太太进客厅时还一脸的怒气，见到许黛这才露出了点笑模样。
“诶，宝贝孙媳妇来了。”她把拐杖放在一旁拉了许黛的手，左瞧右瞧，看不够似的。“最近工作挺辛苦吧，又瘦了。”
老太太都知道她工作很久了，而段歇还以为她硕士没毕业。
许黛赶忙扶着老太太坐下，半蹲在她面前许言道：“不辛苦的，奶奶。”
“还说不辛苦呢，黑眼圈都出来了。咱们段家又不是养不起你，不用那么拼命。你给奶奶生个重孙儿，奶奶把家业给你，哪里用得着去给人家打工哟。”老太太乐呵呵地替许黛把额前的碎发别在脑后，说。
还有两个孙辈在一旁听着，老太太这句话简直就是在给她引战了，许黛面上八风不动，心却紧了紧。
她余光扫了眼其他人的脸色，二太到底心思更深一些，看上去没什么变化，段霄和段云早就黑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