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和好友林起风在酒楼喝酒。

他往窗外看了一下,脸露震惊:“那个女的不会是沈如意吧?”

我探头扫了一眼,眸光微微的沉了沉。

那个女的的确是沈如意。

不像那天我在山上遇到她邋遢的样子,收拾得挺干净的。

身上穿的衣裙,是五年前我们订婚那天她所穿的那套湖水蓝刺绣妆花裙。

那时候。

她肤如凝脂,身段婀娜纤细,穿着这套裙子,清新脱俗得像个小仙女下凡,让人挪不开眼睛。

现在——

这套衣裙略显褪色,穿在她那不再纤细的腰身上,看起来不那么的合体。

胭脂水粉也遮掩不住的菜色脸,失去了往日的灵气。

微驼的背上,还用背带背着一个流着鼻涕,黏糊着眼屎的娃,瞪大一双清澈好奇又胆怯的眼睛,四处看着热闹的人们。

一左一右还各自牵着两个女娃。

这两个女娃穿的是用衣裙的里衬改造出来的衣服,而且还有点短,十分的不合身。

她们闪闪缩缩的紧靠在沈如意的两边,满脸怯色。

她旁边站着赵墨。

赵墨以前清瘦清瘦的,现在竟然有点脑满肠肥的样子,那新扯的秀才服下面微微的隆起了肚子。

吃野菜竟然也能吃得这么润?

“那个男的看起来是赵墨,那么——”

林起风略显兴奋,“那个女的真的是沈如意了?她怎么落魄成这样子?”

是啊。

她不是要追求诗与远方,追求自由吗?

怎么看起来这么苦巴巴?

以前的沈如意。

相府大小姐。

我侯府世子的未婚妻。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吃穿用度都是按照最好的来娇养着,甚至宫中的公主都比不上她。

身边至少有四个丫鬟婆子侍候着。

每天要干的事情就是梳妆打扮好后,读读诗书,弹弹琴,画画画,或者穿得漂漂亮亮的去参加各种大小京中宴会,出出风头,享受赞美和恭维。

她自小就出落得美丽动人,有着沉鱼落雁之姿,被京中子弟们誉为京城第一美人。

如果不是全京城都知道她自小就和我有婚约,是我萧寂的未婚妻。

皇上都想把她收入后宫娇宠着。

太子也在一次酒醉中爆料,他对沈如意一见钟情,最大的心愿是能迎娶她做太子妃。

当然,也因为沈如意的父亲是当朝权力最大的首相。

得到他的女儿为妻,也可以为自己的权力巩固多几分。

我家世代为将,父亲掌有可以号令几十万兵马的虎符。

哪怕是皇帝,都不敢同时得罪沈萧两家,对沈如意强抢豪夺。

太子自然也不敢。

他要坐稳这个位置,还是得靠我父亲的扶持。

当然,京城的其他世家子弟,对沈如意爱慕的也不计其数。

包括我眼前这位新科状元林起风。

大家都以为,沈如意是毫无悬念的嫁给我,和我结婚生娃。

伉俪情深,幸福美满,令人羡慕。

会是京城的一段美好爱情婚姻佳话。

然而——

谁能想到半路会杀出一个赵墨。

论家世,他一个来自偏僻贫寒山村的穷书生,和我们有着云泥之别。

论相貌,他也长得很平常,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这种词完全无法用在他的身上,只能说长得还算周正,一副清瘦清瘦的竹竿样子,脸带清高,却无法遮掩住骨子里的贫穷和自卑气息。

论才学,他勉强以最后一名考过了院试。

至于后面的乡试,考了好多年都考不上,而且离入围的名次还有很大的一段距离。

而我眼前这个林起风,才二十三岁,科举之路上却一路榜首,把会元、解元、状元收于囊中,人称林三元。

他天资聪明,惊才绝伦,诗词歌赋,信手拈来,句句经典,被闺中少女,青楼之女争相传阅。

这么一个天才级的才子,在沈如意面前却只是一句轻蔑的“买弄才学,自以为是,自命不凡”。

当时把林起风气得足足躺了三天才缓过神。

然而。

她却像被下了蛊一样。

对连乡试都考不过,凭着抄袭融梗借鉴写给她的几首拗口艳一词,就认为他是个有才有志向有能力的大好青年,比京中那些世家子弟,比我这个只爱舞刀弄枪的武人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