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到北梁第一日,我便开始学习焚香插画,学习三从四德,学习针织女红……我小心翼翼,日日如履薄冰,生怕他会反悔杀了我。

因为他在北梁,过得并不快乐。

他在皇宫中走的每一步,我都亲眼见过。

我亲眼见过,天寒地冻,寒蝉凄切,他卧在冰上,生生融化了冰层,只因我皇兄说想吃冬日里的鱼。

我亲眼见过,他眼含笑意,用手抓着皇兄扔给他的狗食,跪谢皇家圣恩。

……

是什么时候,我才知道原因,平日里无一兵力的皇兄会突然有如此实力,能够谋反叛乱,杀了皇宫里的所有禁卫军。

居然是因为祁连赫同皇兄做了交易。

他助皇兄继位。

南唐每年上贡金额上涨五千白银,金帛万匹,贡女千人……而这些钱,后来都用做了祁连赫谋反的金库。

我该恨他的。

可我却恨不起来。

北梁男儿以能弯弓射箭,马背上夺天下为荣。

祁连赫更是拉得一手好弓,却因为我的皇兄,他此生都不能再拉弓如满月,再也不能骑马驰骋疆场。

那日我抱着父皇给我的弓箭去找他,想让他教我。

那张俊美的脸庞上,眉宇间落下哀愁,落泪垂眸,「此生,怕都不能教公主挽弓了。」我应该护下他的。

我为何没能护下他。

如若我知道,倘若我知道……

我日日小心谨慎,生怕他哪天会想起在北梁经历的一切,杀了我。

可他对我真的很好,好到让我放松了警惕。

他给我挽发髻,说我的额顶高,只有他的王妃才配得上。

他知道我想吃北梁苏嬷嬷做的奶酪酥,半夜骑马奔波三日给我买回来。

他怕我不习惯北梁皇宫的规矩条例,安慰我说只要他在一日,我便不用守规矩。

……

直到一年后。

正元年十七日,漫天雪花掩盖了满地的残污。

祁连赫反了。

他的脸颊上沾上了斑斑血迹,长剑握在手上。

白皙的手骨上还在流着血,露出一层森森白骨。

他站在陛下面前,面色可怖,没有丝毫表情,淡漠的像个没有生命的木偶。

他的目光停在榻上那张满目幽怖的脸上,带着几分审视,神色平静无波。

缓缓启口,声音狠戾森然:「你将我送去南唐做质子,我不怪你,六年来你不闻不问,不管我的生死,我不怨你,可你听由那个女人的话,说我母妃***后宫,不守妇道,可你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我母妃,让她死在冰冷的牢房里,到死都不得见天日。你……该死。」剑尖刺透胸膛,鲜血如柱。

殿下众人,人人畏色,面面相觑,却无一人敢置喙一二。

祁连赫的手没有半分颤抖,割下他父亲的头颅,剥下皮,扎在十字架上,没有半分手软。

鲜血淋淋的头颅被乌鸦啃食掉一只眼球,祁连赫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

皇后被发现的时候,神智已然不清了。

头发上还站着污浊之物,在土地里哆哆嗦嗦跪拜长生天。

祁连赫命人把她的儿子带到她面前。

她才勉强恢复了些意识。

「我小时候,你还抱过我,你说父皇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如今我已经回来了,与他是一样的,皇后替我杀了他吧。」祁连赫朝她儿子,也就是他的亲弟弟,挑了挑眉。

祁连赫把剑塞到她手里,逼着她目视前方,对准她的儿子。

剑入肌理,鲜血涌出,溅了他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