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爱意燎原

9

像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做。

面前的人明显慌了,但也不敢推开我。

只僵硬着身子,任由我的动作。

好半晌,我迟迟没有等到他的反客为主,微微分开一些距离,抬眼去看他。

却对上一双清澈的眼睛。

当真是,好清澈的一双眼睛。

我扶额,反应过来,这是小陆温。

智商还只有十岁,哪里懂这些。

我忽然没了兴致,拉住他的手,轻声道,“我没有不要你,我们回家。”

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乖乖的牵着我的手,只余光落在我身上,眼底深邃一片。

似是怕我再次抛弃他,这回一直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他紧紧搂着我的腰,就连睡着了也不肯放手。

这就导致了——

“为何当初要提分手?”

次日清晨,当陆温发觉他又在婚房里时,看向我的目光极为复杂,哑着声问。

昨天喝了酒,此刻我困的只想去找周公,随口敷衍,“我怎么知道,我都不记得了。”

话说出口,我意识突然清醒了几分。

换谁都会觉得,我是个纯纯渣女吧?

连怎么分手都不记得了。

果不其然,陆温脸色微变。

我立刻闭上了眼,就在我以为他会嘲讽我时,身侧一轻。

紧接着就是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走远,我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已经走了。

我盯着空空的门口看了一会儿,把头埋进被子里。

顾煦啊顾煦,蠢死你算了。

10

陆温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我去开了门,是女主江莲。

女人一头长卷发,穿着简约大气,妆容干净,叫人一下生出喜欢来。

我淡然道,“进来吧。”

“谢谢。”

没过一会儿,我和江莲坐在沙发上面面相觑,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

她神色温柔,除了像念台词一般对我说,“你别多想,我今日来只是想和他说清楚,往后绝对不会打扰你们。”

我点头,“我知道了,需要帮忙转告吗?”

她明显愣住:“啊?”

我看着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这口吻,这困惑时候的小表情,我眼眸微转,试探着道,“江诺?”

面前的人表情僵住。

“哇靠,顾煦?不会真是你吧!”她率先反应过来,一双纯情无辜的眼神愣是给她瞪出了菜场大妈的凶悍感。

我点头,颇为无奈。

这陆温穿书就算了,江诺怎么也来了!

好鬼畜的剧情。

11

“对了,陆怀听长得咋样,看书里他好像长得很帅?你拿下他没?”知道我是她抠门闺蜜之后,江诺放弃了刚刚那个不切实际的念头,转而看向我,一脸期待的问道。

“你拿下他没?昨天你们好像结婚了吧!”

听到这话,我再也忍不住,扶额叹息,“陆怀听是陆温.....”

果真是应了一句,人间处处是狗血,没有最狗血,只有更狗血。

好在我只想躺平。

“什么?”她惊呼。

我点头,孽缘啊孽缘啊。

就在我以为她会安慰我时,她一拍我的肩,笑的暧昧,“恭喜你再续前缘,直接跳过恋爱进入婚姻的坟墓。”

我:“.........”

这闺蜜是不能处了。

11

虽然这闺蜜是不能处了,但老公却不能说不要就不要。

“你们在做什么?”

突然听见声音,我吓的浑身一个哆嗦,回头去看。

原来我俩聊的太起劲,天一下就黑了,陆温下班回来了。

我回过头,他逆着光站着,俊美轮廓藏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却丝毫不掩他浑身矜贵的气质。

但我现在就只有一个念头。

这是大陆温还是小陆温?

不等我反应过来,突然听到旁边江诺的大嗓门,“陆怀听,既然你没办法给我江太太的身份,那我们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的吧!”

总而言之,就是别再来找老娘了。

我:“?”

大姐你入戏太深了。

下一刻,只见陆温侧过身,让出了门的位置,“请。”

沉默是现在的江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没忍住,爆笑出声,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对不起我不该笑的,除非真的忍不住。

江诺尴尬的瞪了我一眼,拿起自己的包,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江诺走了,陆温把西装外套脱了放在一旁的衣架上,挽起袖子看向我,“饿了吗?”

果然,是大陆温。

“啊?还行。”我下意识回道。

见他眉头皱起,我愣了下,脑海中迸出一个不可能的想法。

他不会是想……

像是印证我的想法似的,他扔下两字,“等着。”

说完,就走进了厨房。

厨房是半开放的。

我回头,就见男人低垂着眉眼,正在处理青菜。

眼前的画面和无数次梦里的画面重合,我抿紧了唇。

看来是我的书太鬼畜了,连陆温这么高傲的人都能屈尊下厨房。

半个小时后,我看着面前的两荤一素,色香味俱全,下意识夸了句,“没看出来啊,你还藏着一手。”

“啧,看来还真都忘了。”陆温低声说了句。

他说的轻,我没听清,抬头看向他,“你说啥?”

“没什么。”

等到入睡的时候,我收到了来自江诺的信息,“宝,今天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控制不住自己?

我没多想,只当她在开玩笑,随手回复,“可能压力有点大,早点睡。”

13

那天之后,陆温最近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对我的态度以直线上升的趋势变好。

而小陆温也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来了。

听陆温说,他找了心理医生看,目前治疗的有所成效。

好吧,人格分裂是病,得治。

但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之后,一件事的突然发生打破了这份平静。起因就是江诺忽然玩起了失踪,在一场很重要的宴会上缺了席,对,就是男主铁哥们的生日宴。

大晚上,我正啃着鸡爪看着电视美滋滋,陆温接了个电话回来,一言难尽的看着我,“走,换身衣服,陪我参加宴会。”

我不解的看向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傻傻的问,“啊?什么宴会?”

“你自己写的自己不知道?”陆温双手环胸,轻描淡写的扫我一眼。

我:“……”

有一说一,还是小陆温可爱。

“没事啊,反正我们又不是真的书里的人,参加这个干什么。”我不以为意。

但就在下一刻,男人低沉的嗓音自上而下传来。

“或许,走剧情能回去。”

我拿着鸡爪的手一顿,眸色几经变化,最后叹了口气,“行吧,那么冷的天,真不想去。”

话音落下,我明显感觉陆温的视线落在了我身上。

我故作平静。

他应该什么都没发现吧?

14

出了门,坐上总裁出行必备的劳斯莱斯。

霓虹灯汇聚成一片灯海,晃花人眼。

车流交错间,我侧眸看向身侧正襟危坐的人,刹那间,似有什么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今晚想吃什么?”是陆温的声音。

他目视前方,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眉眼柔和,连带着轮廓都仿佛自带柔光。

“到了地方就放我下去吧,陆温,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只会越来越让我讨厌?”冰冷的话从我的口中吐出,带着几分嫌恶。

闻言,男人的脸色明显变的有些苍白,但还是耐着性子哄我,“有话好好说,天晚了不安全……”

这是陆温?

就在我错愕之际,耳畔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到了。”

乍一听见声音,我猛地回过神,看向身侧紧绷着俊脸的人,心底好笑。

开什么玩笑。

凭陆温的性子,我要是真说了那样的话,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理我了。

15

宴会场所设在市中心,有专门的服务员等候在门口。

我还是头一次来。

但我写的我还能不熟吗?

我挂上职业假笑,本想就跟在他身边,忽得手心一暖。

我顿了下,抬头,他今晚穿了正式的西装,黑发打理的很好,剑眉下一双深邃的眼瞳,宛若汇聚了星光,轮廓分明,脖颈上突出一块,又帅又禁欲。

“看我做什么。”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他看我的眼神竟然有些温柔。

奇奇怪怪。

乍一听见声音,我没反应过来,一句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我刚刚摸了鸡爪子,手上可能还有味道,你确定还要牵着?”

说完,我明显感觉他顿了下,但不仅没松手反而握的更紧了,语气淡淡道,“你吃过的东西我都吃过,还介意这个?”

嗯?

他在说什么鬼话?

我怎么不知道!

我撇了撇嘴,只当他随口一说。

这个念头才落下,里头就出来了一人,眉清目秀的,穿着白衬衫,生的月牙眼,一笑,眼睛便如月牙般,我感觉迎面吹来了一阵春风。

我一把甩开陆温的手,朝那少年伸出了罪恶的爪子,“你好呀,我是顾煦。”

那人愣了下,旋即又笑了下,我看的心都要软了,眼见着我俩的手就要碰上。

耳边传来冷冰冰的声音,“她的手刚刚摸过鸡爪子。”

16

然后?

然后我就看着少年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把手,收、回、去、了!!

对我颔首道,“你好,临喻。”

这名字真好听啊,

我注视着面前的少年,总觉得在他身上我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走了。”

就在我想着要不要深入了解一下的时候,手腕被拽了一下。

是陆温。

我收回思绪,“好。”

我有预感,他应该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总会再遇上的。

17

宴会进行的很顺利。

除了突然冒出来一人。

“煦姐!”一道软软的女声在身后传来,紧接着,我的肩被拍了一下。

我回头,想起写的那一套,端起礼貌的笑容,“你是?“

瞧这小脸嫩的,能掐出水来似的,还有那圆溜溜的杏眼,真可爱!

“煦姐,是我啊!我是小柚!”

女生转过头,一脸震惊的看着我,随后想到什么,压低了声音,给了我一个我懂的表情。

嗯?

你懂什么了?

我看着她那圆圆脸,猛地想起来,这姑娘我还真应该认识,说白了就是女配的小跟班,叫林莜莜,我图方便,给她取了个小柚子的称号。

“煦姐,这东西我给你找来了,别担心,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的。”说罢,她悄**塞给我一包东西,笑得一脸暧昧。

讲真,这猥琐的笑容和那天真的脸真心不搭嘎。

我可能脑抽了非要给她来个人设反转。

“打咩。”我义正言辞的拒绝,不等我把东西推回去,就见陆温过来了,林莜莜把东西往我包里一塞,撒丫子跑了。

陆温没注意到林筱筱递给我的东西,他手上端了盘蛋糕,递给我,“吃些蛋糕垫垫肚子,晚点回去再吃饭。”

我:“……”

说真的,他突然这么体贴我反而不习惯啊。

似乎看出我的心思,陆温脸黑了一瞬,转身就想走。

我立刻从他手里接过来,炫光,把盘子递给他,“再来一盘?”

他理也不理,径直走了。

咱就是说,男人,脾气还挺大。

18

众所周知,各种大事都是为主角服务的。

然而现实是,女主角跑路了!

“煦姐,其实陆少人很不错的。”耳边传来软糯的声音,我被吓了一跳,回头去看,是刚刚跑路的林筱筱又回来了。

我撇了撇嘴,我当然知道。

因为没有女主,宴会在吃吃喝喝中接近尾声,本以为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但没想到,竟然还是出事了。

“把你的包打开。”消失了大半个晚上的陆温不知从哪冒出来,神色不明,对我道。

我:“?”

也没啥不能见人的,**脆把包打开,嘴上道,“怎么了?你好像没放什么东西在我这吧,我就带了一只口红.....”

在看到里面的东西时,我的话音戛然而止。

这不是我的包。

而就在这时,陆温从身后拿出我的包,从包里缓缓抽出一板类似的药片,在我眼前晃了晃,脸色没什么变化,“可能剧情自己走了。”

我微抿唇。

怎么可能呢?

刚才林筱筱把东西递给我的时候我瞥了一眼,是一盒药片。

但我明明已经扔掉了啊。

而这段时间,接近我的,只有去而复返的林筱筱。

她会为了谁做事呢?

答案太明显了。

19

“不过问题不大,我怕出事,去了监控室,人没抓住,但监控留下了。”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

嗯,很及时。

“太好了,”我松了口气,没去看他那探究的眼神。

就在这时,临喻朝着我们走过来,眼神里有些我读不懂的情绪,“顾小姐,惊扰到你着实不好意思,改日我定登门致歉。”

“没事没事,人没事吧?”我忙问了一句,但问完就发现临喻沉默了。

好嘛。

我就不该问。

就在我想找补一下的时候,陆温牵住了我的手,看向临喻,“临喻,你应该称呼她为陆夫人。”

陆夫人……

温热感从手心窜至心底。

在他心里,我是他的妻子么?

璀璨的水晶灯下,男人近乎完美的下颚线紧绷着,宣示主权。

我低下头去,心脏狠狠震动了一下。

但很可惜,似乎有点晚了。

20

从那之后,但凡还有什么大事,我一律不去,直接摆烂。

偶尔小陆温还会跑出来,委屈巴巴的问我,“姐姐,你是喜欢那个冷酷家伙还是喜欢我?”

我用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大陆温。

我犹豫了一下,“我都喜欢。”

这话我是真心的。

虽然陆温看起来很冷淡,但只限于那张脸和天塌了都在的嘴,身体还是很实诚的。

要说我不喜欢他了,那也是假的。

也许我忘了和他分手的原因,就是不想和他分手。

“不行,你只能喜欢我!”小陆温撅起嘴,满脸写着不高兴。

“嗯……喜欢你最多好不好?”

“好吧。”

小陆温,还挺好哄。

21

转眼又是一月过去,天气愈发的冷了,落地窗上结了霜。

小陆温出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他现在基本上已经能控制自己了。

“陆温,你不觉得在这里的生活挺好的吗?”我回头看他,状似无意提起。

“哪里好?”

他正看平板,闻言头也不抬道。

我侧眸看向窗外,乌云有些浓重,我的语调却轻快,“你看啊,你在这里,不用工作就能坐拥数不尽的财富,是公司总裁,豪门出身……”

这放现实里,不都是梦里有系列?

“顾煦。”

他很少这么认真的叫我的名字。

我停住了,回眸看向他。

他的目光沉沉,比窗外的乌云还沉,“这就是你怂恿江诺别走剧情的理由?”

我:“……”

他字字珠玑,“从一开始,你就没打算回去是不是?”

我:“……”

果然,瞒不住他。

“对啊,我就没打算回去,我觉得这里很好,我喜欢这里。”瞒不过他,我索性坦然道,眼见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下来,笑了,“你想要回去,那就自己努力吧,反正我不想。”

不管走剧情能不能回去,我都不想。

“我是个自私的人,所以,陆温,和我分手,是你做的最对的选择。”

“……”

22

是了。

从一开始我是故意揭穿江诺的身份的。

后来,她和陆温想的一样,都是想要通过走剧情回去。

可我告诉她,我是这本书的作者,只有不走剧情才能回去。

她信了。

所以她跑了。

说起来,陆温在我印象里明明是个冷淡的人,可这些日子以来,几乎只要是我想要的,他都会办到。

不过,现在……他应该是恨死我了吧。

他们都有爱他们的家人,朋友,自然想要回去。

而我,大概只有在书里,才有爱我的家人。

这里对我来说没什么不好的,很小的时候我爸妈就离婚了,小三登堂入室,受尽冷眼的日子我可不想再过。

次日,媒体上刊登了一则信息,震得我头皮发麻。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电视里转播的新闻,连手里的水果掉到地上都没注意。

江诺死了,死于跳江自杀。

怎么可能?

以我对江诺的了解,她绝对不可能会是一个轻生的人。

但自杀,是我给江莲最后的结局。

想到什么,我猛地直起身来,眼前骤然一黑,心脏跟着乱跳起来,心慌几乎要将我笼罩。

“起的那么猛做什么?”我没重重倒在地上,一双有力的手环住了我的腰。

是陆温。

我倒在他怀里,忽然就有些害怕了,手指无意识的揪紧他的衣服,“你是不是也想走?”

在小说的最后,男主因为得知女主自杀后情绪不振,抑郁成疾,最后随女主去了。

但没想到,他说,“傻子,我又不喜欢江诺,怎么可能为了她心情不好?”

陆温眉心浮现无奈,又道,“你能不能盼我点好,回去的办法那么多,我为什么非要选那么一条。”

“但这条最快。”我随口说着,不等我说完。

“唔——”我眼睛瞬间瞪大。

他的吻来的猝不及防,眼眸里暗色汹涌,是我从未见过的模样。

我疼的咬了他一口,血腥味在口腔内弥漫开。

但他完全没有要松开的意思,直到我快要失去呼吸了才松开。

“能不能别赶我走?”素来沉稳的男人眼尾微红,莫名的和小陆温的身影重叠起来。

我被他这样吓了一跳,半晌才愣愣的点头。

见状,他低下头,额头抵着我的。

一时之间,谁都没再说话。

23

但就在那天之后,陆温的身体越来越差,甚至无端晕倒。

再一次送走医生之后,我回到房间,看着床上面容苍白的男人,心里五味陈杂。

我明明只想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啊,可为什么当他们离开时我会难过呢。

人啊,还真奇怪。

“你忍忍,很快就能回去了。”我紧紧握住他的手,试图将自己的温度传过去。

是了。

只要死亡就能离开。

我是原书的作者,自然掌控一切,只不过他们都不知道罢了。

手心被反握住。

我抬起头,眼前的视线却有些模糊。

我这是怎么了?

我不该哭的啊。

这里明明很好,有发小,有家人,还有钱……

男人温热的手轻轻揩去我的眼泪,什么也没说。

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

直到我离开卧室,靠在门边,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滚落。

再见了,陆温。

24

我早就想起来了一切。

由我主笔的书里,承载着的都是我的思想,换言之,这里更像是一个我的精神世界。

因为十岁那年亲眼看见母亲被家暴后自尽,在那之后,我就好像有了其他人格。

这件事陆温一直都知道。

但他一直不肯离开我,直到有一天,我一觉醒来,却发现他身上多出了好几道血痕。

在我的再三逼问下,他才吞吞吐吐的道出真相。

是我的第三人格。

于是我狠了心要和他分手,没想到会出现意外。

“陆温,这样的我就连我自己都不喜欢,你为什么要喜欢我呢?你不怕哪一天再也看不见明天的太阳吗?”那天,我站在陆温的面前,身后是走廊,似乎一眼望不见尽头。

“不怕。”他温声说着,伸手欲揽我入怀。

“可我怕。”

我推开他的怀抱,定定的看着他,“我知道这些年你过得很累,一会儿要哄我十岁的人格,一会儿要充当我正常的男朋友,有时候可能还会遇到冷漠凶狠的第三人格,我怕有一天,我会伤了你。”

“像我这样的人,就连我爸都恨不能将我送入精神病院,陆温,你不该喜欢我的,我们分手吧。”

说罢,我转头就走。

但我还没来得及经过马路,就被一辆突然冲出来的车撞倒。

而挡在我身前的,赫然就是陆温。

血光模糊间,我看见了开车的人,竟然是江诺!

25

“在这里,你的其他人格都没有出现过,兴许你留在这里是一件好事,那种一觉醒来不在自己熟悉地方的恐惧感确实很难受。”

忽的,身后传来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

我顿住,但没有回头,只能听着脚步声离得我越来越近。

最后腰间多了一双手,男人的头枕在我的脖颈间,“说实话,我一开始有怨过你,为什么不能和我一起面对,但现在我明白了。”

“你不怪我把你拉扯进来么?”我听见自己开了口,嗓音有些哑。

身子被转回去,正面对上他的眼睛,那双好看的眸里浸润了深情,“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真的感同身受,我不经历你的痛苦,怎么能真正理解你。”

我忽然有点想哭。

他轻轻把我揽入怀里,“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不是穿书,是你的精神世界,但我不在乎,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在哪儿都可以。”

难怪。

难怪我那么不配合,他都没点破。“在这里,原来的我占据了你的一二个人格,十岁和正常,还有第三个人格……”

“是临喻。”我闭了闭眼。

他没有再开口。

是了,在这个世界,最危险的,是我的第三人格。

26

陆温最后还是死了。

就在那天夜里。

我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底空空的,仿佛被抽走了一点什么。

在那之后,我出门买东西的功夫被临喻绑架了,但我一点都不意外。

甚至可以说,是我故意的。

青年面若冠玉,明明是极为温润的相貌,可如今却如同地狱恶鬼。

略带凉意的手抚过我的脸,低低的声音钻入耳中,“阿煦,陆怀听死了,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当我的临夫人?”

昏暗的卧房内。

我双手被绑住,只面朝着他,闻言没有什么反应,眼神泛空。

十岁那年,妈妈就是在卧室里苦苦求饶。

可最后还是没能获得心软。

直到小三上门,她却像是迎来了解脱。

是啊。

那个女人对于她来说不是情敌,是救赎。

她拉开窗户,就那么在我的眼前,跳了下去。

也许,她并不知道我就在门后。

“阿煦?”动听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回过神,看着面前眉眼阴沉的男人,忽而笑了,“其实这个世界也没有那么坏,临喻,我们该往前看的,不能一直被困在过去。”

是啊,人不能做到感同身受,可如果有一个人愿意陪你共苦呢。

我怎么舍得辜负他?

“你在说什么?”临喻眯了眯眼。

下一刻,房子却忽的震动起来,连带着古老的钟表都开始震颤。

“地震了?”他面色一慌,立刻给我解了绑,“快跑!”

震动的越来越厉害。

我知道,这是世界要塌了。

就在即将离开房间前,我定住了脚步。

身后,临喻没有跟出来。

但我也只是犹豫了一秒,随即头也不回的往楼下跑。

等我回到地面的那一刻,房子彻底坍塌。

临喻没有出来。

我的眼前骤然一黑。

27

“医生!她醒了!!”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费劲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面庞,但男人下巴长出来了一些青色的胡茬,眼里满是血丝。

有一队医生急匆匆的赶来,给我各方面检查之后又看向他,“陆先生,麻烦你回自己的病房去!”

可陆温却置若罔闻,只紧紧拉住我的手,素来坚强的人此刻红了眼眶,连带着嗓音都有些哽咽,“我还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我擦掉不听话的眼泪,推了一把他,“快去收拾一下你自己,变丑了我可不喜欢你了!”

话音落下。

在场有护士没忍住笑出了声。

我红了脸,重新躺回去闭上眼。

身侧,男人高兴的声音传来,“好,我现在就去收拾自己,煦煦你先休息。”

我看着男人高大的身影步伐匆匆的离开,觉得好笑。

窗外有一缕光落进来。

似乎,现实世界也挺好。

三天后出院。

就连精神医生都表示很震惊,我的其他人格竟然都消失了,彻底变回了正常人。

也就是说,是第二人格占据主人格。

陆温表示,带我去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火锅店里。

我又见到了江诺。

只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她一见我就扑了上来,哭唧唧,“你害死我了,哪有你这样的,直接往我车上撞,要不是你没事,我估计得内疚死!”

哦对,忘了说了。

那天其实,是我自己求死,主动的撞车。

只不过不巧的是,那天经过的倒霉蛋就是江诺。

“不说了不说了,都过去了,但这顿火锅必须你请!”江诺毫不客气的往位置上一坐,道。

我跟着坐下来,“没问题。”

陆温坐在我身边,闻言默不作声的将肉肉都往我这般挪了挪。

我注意到,在桌底下,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是了。

我很幸运,遇见了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