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彦在我面前,向来冷淡自矜,淡漠到极点。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失态的样子。
医院病房里,刺鼻的消毒水气味缭绕。
陆彦死死握住我冰凉的手,深吸一口气:“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一张好牌,当然要在最关键的时候打出来,才最有用。
我垂下眼,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嘲讽地笑了笑。
再抬起脸来,就只剩眼睛里的绝望和悲恸:
“我害怕……我知道周小姐要回来了,你本来就是属于她的。我本来想拍完这部戏,就安静地带着这个孩子离开。”
“你想跟我分手?”
我闭了闭眼睛,眼泪不自觉地夺眶而出:“……是。”
“谁允许你自作主张的?”
陆彦突然气笑了,抬手捏住我下巴,
“谢棠,这世界上,还没人能做得了我陆彦的主。”
“没有我的允许,你休想离开我身边。”
这天晚上,陆彦难得没有去陪周月瑶。
他就待在病房里,守了我一整晚。
护士打了止痛针。
在药品的作用下,我很快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间,梦到我哥。
我十二岁那年,贺叔叔在赌桌上输红了眼睛,破产了。
为了我妈藏起来的一件金首饰,他俩大打出手。
撕扯间,双双失足,掉进河里。
家里就剩下我和我哥。
我妈跟贺叔叔没领证。
法律上,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挂白的灵堂里,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哥,等着他开口赶我走。
可他只是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我的脑袋:
“棠棠怎么不哭?”
“没什么好哭的。”
他叹了口气:“但这么多眼睛看着,你好歹做做难过的样子。”
我做不出来。
这么多年我妈都是那样对我,她死了,我只觉痛快。
我终于开口,问我哥:“你要赶我走了吗?”
“我为什么要赶你走?”
他怔了怔。
接着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蹲下身将我抱起来,“棠棠,你是我妹妹。”
我因为一直吃不饱饭,瘦瘦小小。
被他抱在怀里,轻飘飘的,像是没有重量。
我哥收紧胳膊,把我抱得更紧了一点: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丢下你的。”
等那两人下葬结束后,他带着我,重新回到那个空空荡荡的家里。
那天夜色凄清,风卷着刺骨凉意,呼啸而过。
我哥却始终紧紧握着我的手,没有松开。
夜幕星子稀疏,他手心温度滚烫。
我还以为,那会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