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饶是她考虑了三个多月,可真到离开的这天,还是很不舍。

不过,不舍里已经不再参杂过多的爱。

她是真的累了。

手机显示专车还有三公里才到达,于是夏曦目不斜视地靠在行李箱上继续等着。

她一直不说话,许川靳觉得不大对劲,却又觉得夏曦本就窝囊,一向好欺负的很。

在外人眼里,夏曦喜欢司廷墨,为了留在司家,没皮没脸,八年如一日的忍着。

许川靳眼神盯着她,说话更加难听。

见她身后空落落,只有一个箱子,讽刺道:“你好歹也是司家的未婚妻,怎么离家出走,管家也不派车送送你。”

夏曦皱了皱眉头。

她很想知道自己以前是有多倒贴司廷墨,惹得这群富二代们这般烦她,所以才在今天她都打算离开了,可许川靳的嘴也一点都不饶过她。

她皱眉的样子,许川靳看在眼里。

装作一副稀奇的样子,惊讶道:“司家不会连叫辆车的面子,都不给你吧!”

众人一阵哄笑!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司廷墨最近一年常驻国外,偶尔回来,家里的一应事务都是由司母负责。而司母素来不喜欢夏曦,以前司老爷子在时,她还有所收敛。

自从年初,司老爷子搬去南山市疗养院后,司母待夏曦变得十分刻薄。

夏曦没有被他的话**到半分半毫,精致出众的脸上满是淡然。

她望着许川靳那张得意的脸,嘴角噙着冷笑:“许诗依身体不好。”

“你说话的时候积点口德,小心报应错人。”

许诗依是许川靳的妹妹,是他的掌心宝贝。

这话是许川靳的死穴,谁戳他就灭谁的那种,夏曦以前想融入这个圈子,跟他们搞好关系,所以从来不说重话。

别人对她明嘲暗讽,她大概只会咬着牙忍,一句话不说,倔强地假装什么都不放在心里。

从未像今天这般,出言犀利,话里藏刀。

现在都要离开司家了,她还怕谁呢?那些因为常年隐忍而变得激烈的内心想法,在这一瞬间全部释放出来。

夏曦笑的清淡:“就算你们想把许诗依往司廷墨的床上送——”

“她也有这个命才行。”

许诗依自幼身体不好,常年需要静养。

许川靳大概是想不到夏曦居然敢说这种话,表情愣了一下,随后阴沉的脸上凝聚可怕的怒火。

他三两步的跨到台阶上,攥着夏曦的风衣,将单薄的人拉近。

他们这群人素来自命不凡,大概从来就没有尊重过夏曦——所以当许川靳气势汹汹上来准备打她的时候,才会没有人拦着他,包括在一旁站着的管家。

夏曦很快偏头,但没能躲过去那巴掌。

“夏曦,你可真把自己当根葱,要不是你死皮赖脸赖在司家,墨哥会有家不回?”

确实,司廷墨已经快半年没有回国了。

如果追究更深层次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她,他才不愿意回来。

许川靳个子高,气势足。那一巴掌打的狠,夏曦很疼,心里却在想哪怕司廷墨多给她一丝尊重,今天他都不会敢打她。

夏曦没有哭,她偏过头对着许川靳一字一句道:“这巴掌——我会记住。”

许川靳的眉眼眯了眯,语气更加不屑:“离开司家,你什么都不是。”

“你记住又能怎样?”

说罢,继续挑衅道:“有本事你搬出去,就别再搬回来!”

夏曦的手心攥的紧紧,平滑的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的皮肉里,**的她越发清醒。

她知道,她现在动不了任何人。

就像她清楚明白的知道,司廷墨不爱她一样。

司廷墨不爱她,所以离开了司家,她就等于一无所有。

他们这群人认定她是条狗,哪怕赖在司家摇乞摆尾,她也舍不得走。

许川靳的这巴掌像是打醒了她,也将她心底里那点不舍,一挥而散。

专车司机来的及时,夏曦接了电话后,指引他把车往里面开。

走时,她没有回头望一眼这个她住了八年的地方,走的很决绝。

管家见她离开后,立刻进屋跟司母报告:“夏小姐走了。”

司母悠悠地翻着时尚杂志道:“走便走了。”

管家有点愁虑:“可是少爷最近要回国,到时候他见不着夏曦……”

司母并不是很在乎这件事,打断他:“放心,她会回来的。”

语气颇为厌恶:“她已经忍了八年,岂会说走就走。”

——

上了专车,司机问她地址准不准确。问了两声却没人回应,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只见后排的乘客满脸泪痕。

车开得平稳,很快到了她租住的公寓。

离开司廷墨,不是夏曦一时兴起的决定,她考虑了三个月,最后决定结束这段长达八年的爱恋。

她的前小半辈子,眼睛心里里除了司廷墨,再也没装过谁。做出这个决定,像是给她的前半辈子画上一个句号。

公寓是事先打扫好的,一室一厅,45平。

家电齐全,很干净。

她放下行李,先去给自己弄了口吃的。

一碗清水面,她一边吃面,一边拆装电话卡。

她办了一个新的手机号,打算跟过往断的彻底些。

电话卡一装上,她先打了个电话给夏国华。

“爸。”

夏国华接到女儿来电,声音愉悦:“曦曦。”

这声曦曦差点把夏曦听得哭出声,她清了清喉咙。

“曦曦,这是谁的手机呀?”见不是女儿的手机号,夏国华忍不住关心。

夏曦随便找了个理由:“之前那个手机被偷了,正好我朋友有个不用的号码,我就拿来先用着。”

夏国华放心,开始询问夏曦的近况:“最近过得怎么样?身体好不好?”

“都很好。”

问完近况,夏父开始操心起她的终身大事:“跟廷墨关系怎么样?你们两什么时候结婚呀?”

结婚?

结婚?是呀,她都陪了司廷墨八年,是该结婚。

可司廷墨从未跟她提过结婚的事情。

夏国华见她不说话,语气不太好:“他们家是不是想反悔?”

想起旧事来,夏父颇有些气愤:“你是他家老爷子亲定的司廷墨未婚妻。”

这些年,夏父一直对司廷墨不太满意,时常说要来N市找司廷墨谈谈。

可司廷墨是个大忙人,不要说夏父,就连夏曦也时常见不到他。

夏曦怕两人谈出事儿,也怕自己在司家不受人待见的处境让夏父心疼,于是每次都说司廷墨对她很好,司家对她很好。

在这头忍了忍,还是没把她离开司家的事情说出来。

八年前她决意住进司家时,已经让夏父很忧心,加上这些年司廷墨从来没有对他俩的感情做出回应,夏父多次要来看看,都被夏曦阻止。

如果夏曦要是这个时候说她离开司家了,恐怕夏父会连夜坐飞机赶过来。

“司廷墨对我很好,我们感情也很好,结婚应该快了,等他回国我就找他问问。”夏曦心里绞着痛说出这些话。

夏国华这才平息不满:“这才对嘛,两家人早就该谈谈!”

夏曦在这边应声,夏国华大概是听到说要谈结婚的事情高兴,忍不住道:“等司廷墨回国,你把他带回家,家里许多亲戚还没见过他。”

夏曦家境普通,夏父是当地农副产品经销商会的会长,往上一代数,夏家也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民。

要说夏家和司家的缘分,更是奇特。

司家老爷子年轻时是个户外探险爱好者,有次去西部某深山探险时受伤,被困在山里。

夏家老爷子进山时发现这群被困的探险队,他先是把伤势严重的司老爷子救出来,背到县城的医院,后来又喊当地人去救探险队出去。

幸亏夏老爷子年轻时体力好,二十多公里的山路,背着比他还要重的司老爷子,一口气跑到了县城。

腿伤得到及时医治,司老爷子保住了腿,自然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万般感谢。

本来两家商定,在儿子辈定下亲,只不过那一辈两家都得了一个男丁,于是就把亲事儿定在孙子辈。

这便是夏曦和司廷墨。

夏曦从小就知道这个娃娃亲,十八岁那年,夏曦从西部边陲小镇来到沿海的省城读书,司老爷子高兴的很,于是让她住进司家,和司廷墨培养感情。

夏曦记得第一次见司廷墨时,他正在楼上弹琴,悦耳的琴音传到楼下,敲在夏曦的的心里,女孩脸红遍了,但心里很甜。之后司廷墨从楼上下来,夏曦坐在楼下的沙发上。

那是成年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只一眼,夏曦就陷进去了。

长大后,夏曦回想。这么多年司廷墨的眼眸里,始终保持着冷静,感情也如同第一眼见她时,那般平淡。

跟夏父打完电话后,她正准备把不用的旧手机卡拔掉,却在这时进来一个电话。

她扫了一眼,心头一滞,眼神就再也移不开

——是司廷墨的。

夏曦盯着电话,心里扑通扑通地跳。

一年前,司廷墨去欧洲开拓海外市场,期间只回来过两三次。

距离上一次接到他的电话,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

司廷墨工作繁忙,常年坐飞机,手机经常由助理保管,夏曦打电话时也经常找不到他。

时间长了,司廷墨的助理们对她颇有微词,时常故意不接她的电话。

以前夏曦被他的助理们戏弄时,还会生气,隔着电话质问。后来渐渐习惯了,但外面还有不少传闻说,夏曦平时缠人紧,脾气又大,司廷墨这才不愿意回国。

夏曦由着电话响着,吃光了碗里最后一口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