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洗月
嫁给沈听肆的第六年,他的白月光回来了。
他纵她毁掉我的苗圃。
杀死我的小马。
寻遍天下名医给她治病,最后求到我身前。
“洗月,你与她体质最是相似,替药而已,再疼朕都会陪你。”
我如他所愿成了药人。
慢慢地开始遗忘。
忘掉我是亡国的公主。
忘记他说别怕,我就是你的势。
后来沈听肆疯了,跪三千长街,只为我能醒来。
01
我与沈听肆相识十五年,成婚六年。
我们十分相爱。
无数个夜里,他从亡国祸事中惊醒。
颤抖着扣着我的手腕细细亲吻,反复轻呢。
“洗月,别怕,有我护你。”
我低声应了,轻轻缩进他怀里。
沈听肆便会将我搂的更紧些。
他不知道,我早就不怕了。
是他在怕。
怕那场祸事中没能救下我。
怕世人诟病,朝堂虎狼四环护不住我。
以至于他举兵谋反,从沈小将军成了一代君王。
只为护住我。
与沈听肆成婚第六年,他的白月光回来了。
02
相识十五年,说是我与他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哪有什么白月光。
他啊,只是爱上了别人罢了。
她叫宋宁,人如其名,温婉伊人,肤白恍若凝霜雪。
自从她入宫,沈听肆便不大来找我了。
宫婢都在传,说我失宠了。
云溪愤愤,“娘娘,我打听过了,那些个宫女是宋宁身边伺候的。”
她絮絮叨叨的,“您别气,您这么好,这么美,陛下肯定是最在意您的。”
我刮了下她的鼻尖,展颜笑了。
“不气不气。”
云溪笑眯眯给我捶背,“今儿个天晴,奴婢陪娘娘去苗圃逛逛吧。”
天空湛蓝,云卷云舒。
我念着近来长势好的马蹄,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却见一袭白衣女子,身后跟着两个宫婢。
宋宁一边咳凑一边指挥着几个太监把苗圃的栅栏拆了。
“快一些,娘娘到时辰午睡了。”
我辛苦种植的马蹄,圣女果等作物被拔起,根部挂着泥土可怜地躺在石砖上。
宋宁皱着眉拿帕子掩住唇,“这都种的什么东西,真是碍本宫的眼。”
我握紧拳头。
她口中的什么东西,是沈听肆命花房细细筛选的种子。
与我一同种下的。
在这宫中,至今还没有能在我面前放肆的人。
云溪是我的心腹,一个眼神她便带人上前。
命人将宋宁押在地上。
“大胆,竟敢毁坏娘娘的苗圃!”
宋宁怒喝,“放手,什么娘娘也配动我?”
说着便想挣脱,待抬头看见我便笑了。
“你就是沈听肆放在心尖上的贵妃?”
她眉梢都染上得意的笑,像打量着阿猫阿狗。
“姿色平平,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看来沈听肆把她宠上了天。
“贵妃应该感谢我替你处理了这些腌臜,而不是兴师问罪。”
“沈听肆喜欢的是我这种温婉多情的女子。”
我很讨厌她。
高高在上地对我的行事评头论足,好似几句话就能抹去多年来沈听肆与我的情。
她大约以为没人敢动她。
“快放开,沈听肆知道了一定会不高兴的。”
她话还没说完,云溪得了示意一个巴掌上去。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娘娘大不敬。”
工人们替我搬来贵妃塌,我倚在上面看着她挨打。
心中的郁闷稍作缓和。
03
楚国亡时,沈老将军牵着我的手迈过血流成河的宫殿。
在将军府名义上是婢女,实际上衣食无忧。
沈听肆对我百般呵护,正是如此,多年来才养成跋扈娇气的性子。
他来时我正在小厨房做马蹄羹。
香气盈满宫殿,我献宝似地给他盛上一碗。
撒娇说手腕都痛了。
沈听肆看都没看,径直在上位坐下。
几个太监将云溪扣在地上,他居高临下地碾过云溪的手。
“这只手打的宁儿,还是那只?”
原来他不是为看我来的,他是为宋宁出气的。
他的脚又碾上云溪另一只手。
我冷下脸,一字一句,“把你的脚移开。”
沈听肆握住我的手,一片温热。
明明是亲昵的动作,他笑意却不达眼底。
“我与宁儿年少错过,如今相逢不易。”
“况且她是相府千金,你可不要欺负她。”
她是相府千金,不比我无依无靠。
可他曾说我是你最大的依靠。
“你的母家是朕,再无人能欺负你。”
如今,他却不问事情缘由,就这样下了断论。
他尝了一口马蹄羹,眉眼缓和下来。
在我手腕处揉了下,温和道,“笨手笨脚的,别伤着自己。”
“这种事以后便交给下人做吧。”
以前沈听肆总变着花样求我给他做马蹄羹。
说我做的最是好喝。
“洗月最好了。”
可现在他却说不要我做了。
我不动声色抽出手。
沈听肆仪一怔,冷淡道,“你这性子,确实是朕太宠着你了。”
04
清风裹着雨水,顺着屋檐滴滴答答,花瓣摇曳,终是无力飘落。
我忽地想起哪怕片苗圃。
忙命宫人们去修缮。
雨愈来愈大,我焦急地命轿撵快些走。
“娘娘,您快回去吧,冻病了可怎么好。”
我只想护着我的苗圃。
初到将军府时,我整日郁郁寡欢。
沈听肆戳着我的脸颊,问我为什么不开心。
“我没有家了。”
之后的两天我都没有再见过他。
直到他神神秘秘把我带到后花园。
那是一块苗圃,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种。
沈听肆耳尖有些红,“这块地是属于你的。”
年少的他敛下双眸,不敢看我,只摊开手。
那是许多种子。
月白的衣衫一尘不染,却沾了些许泥土。
后来沈听肆为我拒婚。
公主一气之下名人把我的小苗圃毁坏。
我哭了两天,沈听肆就哄了两天。
他亲手把作物种上,把一切复原。
说会给我更大的,更好的。
以前有他护着,现在只有我了。
还是来晚一步。
苗圃成了一片淤泥,一些拔了根的作物浮在泥土之上。
脏兮兮的,一副可怜景象。
纵然宫人们把苗圃遮起来,也无力回天。
我眼神黯淡下来,叹了口气。
守不住的。
无论是苗圃,还是别的什么。
云溪弯腰在苗圃寻觅,不知在干什么。
与花房的人确认后献宝似的把蔫蔫的小日葵拿到我面前。
她眉眼弯弯,“娘娘,这花养养会好的。”
会吗?